事实证明,心里有鬼的人在看到“苦主”的时候,还是会心里有愧的。
以云雾状态,看过了整个“砌墙”经过的孟云君热情的不得了。不管墙到底是为什么出了个大洞,好歹两位城皇和一位速报司司主亲手把墙又砌了回去。光凭这一点,就值得她热情招待一下了。
反正这院子都是人家送的,这还有什么能不满意的呢?
招呼这些同事们来家里喝茶的同时,孟云君也没忘了这次的正经事。她把自己手里的黑色行李箱放到了吴克昂面前,“这里面一共是五十五万,全部都是五十元的现金——你点点看?”
“不用了。”吴克昂接过箱子,然后箱子就直接砸在了吴克昂面前的地上。
得亏小吴同学脚缩的够快,要不然这么一下真得砸出个好歹来。
五十五万元人民币,每一张都是五十元的面值。连箱子一起这就得有个二十三四公斤。
吴克昂现在六岁,身高一米二一,体重三十一公斤。
拿得起来才有鬼了。
“这……”吴克昂这下犯了难,他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让人过来拿吧……要不然回头往里面存钱我还得再和人嚼舌头。”
“行。”孟云君点了点头,她低头收起了箱子之后忽然问道,“院墙是怎么回事?”
“你看见了啊。”吴克昂耸了耸肩膀,然后把拍花子老太婆的事儿说了一遍,“那个洞应该就是它逃跑的时候留下来的。”
“既然咱们已经收容了一个野鬼……”孟云君想了想问道,“那胡老师脑袋顶上那个无害寄生虫,有没有什么收容的办法?”
无害寄生虫的情况还和拍花子的不太一样。吴友谦这边已经努力了一个多月,但收效甚微。
吴友谦还等人甚至尝试过直接杀死寄生虫,然后再想其他的办法。但无论是用法术还是直接用武器,他们都无法对这个“无害寄生虫”造成有效杀伤。
城皇的大锤子还是有点效果的,只不过这个效果……更像是这只寄生虫打算给城皇老爷留几分面子的让步之举。
一锤子下去,虫子就会发出一阵足以震碎玻璃瓷砖,乃至胡洁耳膜的尖叫。巨大的噪音之后,它会留下几段身体在地面上不断翻滚,痉挛般地伸缩节肢,甚至在自己的几丁质外壳上抓住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火花。
好像看起来很疼,受到了极大创伤似的。
尽管段了一截甚至几截,一端连接在胡洁头上的寄生虫却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变化——它仍然是原来的“大小”,仍然能够和以前一样挥舞身躯创造出一片“死亡区域”……完全没有任何差异。
无害寄生虫会受到攻击,并且会表演出“受创”的样子。
但事实上……很难说物理攻击或者法术到底能不能对这玩意造成损伤。毕竟那些断在地上的虫躯,最终都会变成无数光点消失——鬼知道那玩意到底真的曾经是寄生虫的身体,还是它制造出来湖弄城皇玩的东西呢。
“那个虫子是真的麻烦。”吴克昂和孟云君两个人凑在一起想了半天的办法,最终仍然是没能想出什么可能有用的办法。
“茶也喝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云君就得管饭了。”两人刚刚回到小院里的时候,吴友谦主动站起身来提议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和瓦力就先走了。”
“对了,吴医生……”吴克昂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发问道,“妈祖娘娘也是香火神道的产物吧?”
“对啊。”吴友谦点了点头,不知道吴克昂问这个问题目的何在。
“那能不能直接请妈祖娘娘来干预一下?都是香火神道的产物,妈祖娘娘应该能解决这条虫子吧?”吴克昂问道,“或者其他的正经的香火神道代表?”
吴友谦想都没想就摇头说道,“这个事情,找妈祖娘娘没用的。”
“为啥?妈祖娘娘就管出海平安风平浪静,不管这个?”吴克昂闻言一愣,他以为这位信徒广布东南亚甚至华人文化圈的大神是“专精”某个领域的专家。
“所有的香火神道的……代表。”吴友谦有些别扭地斟酌用词解释道,“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不和外界有任何交流。”
“我没听懂。”吴克昂非常诚恳地承认自己在这个领域的理解能力堪忧,“什么叫不和外界有任何交流?她不爱搭理人?”
“是她不能搭理人。”吴友谦挠了挠头重新坐了下来,“这事儿比较复杂,我得跟你慢慢理这个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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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文明所诞生出的香火神道产物都不尽相同。她们之间的区别之大,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认为其中一些并不能算是“香火神道”的产物。
比如东瀛文化中有八百万神明之说,甚至“一粒米上都有三个神明”。这些神明每一个都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神通或者权柄,但主要突出一个“管理细致”。如果在日本居住的人,一不小心把厨余倒进了厕所里。那么除了房东和管道工会来找他麻烦以外,还会有大约两打日本神明露胳膊挽袖子准备揍人。
而印度的神明们则突出一个暴躁和……关系混乱。由于缺乏历史记录和文明传承,印度神系充满了互相矛盾和扯皮的地方。作为创世神的梵天并未得到普遍的崇拜,反倒是他创造出的后代子嗣们成为了人们崇拜的主要对象。
而在中国文化中,神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无情,它会把万物看做没有生命的贡品。在这个特质的影响下,中国的香火神道“代表”们几乎不会和外界有任何沟通。
他们会认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所有的信众都一视同仁。无论对方究竟给自己敬献了多么贵重的贡品,或者发自内心如何的信仰自己。
中国文化影响下的香火神道“代表”们,她们似乎更像是某种自然规律,而不是其他文明中那些可以交流沟通的神明。
妈祖娘娘也好,泰山奶奶也好,甚至葛公车公三山国王这些在地方上有颇多信众的香火神道产物,她们都有这样的共同特征——不交流。
不光是和信众不交流这么简单,她们甚至和当地城皇,本地土地,乃至于自己座下童子鬼差都不发生任何交流。而那些童子鬼差们似乎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它们自己就和枷锁将军一样诞生于无形,但却会行走乡里,驱恶扶正。
“这种事情,你去不去请他们出马都没有区别。”吴友谦最后总结道,“如果这事儿这几位大神能管,那么她们自然就会来驱散那个寄生虫。可如果他们管不了,那去庙里烧香拜神也没有什么用处。”
吴克昂在旁边嗑着瓜子听故事听的正开心,眼见吴友谦突然就开始做起了结束陈词,于是连忙追问道,“那国内就没有能和人交流的神明了吗?”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吴友谦想了想说道,“前几年苏瓦塔那摩诃长老来国内访问,当时首都的两位城皇之一和长老有一面之缘。”
吴克昂挑了挑眉毛,他不知道这位长老是谁,不过听吴友谦的形容,他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这位长老后来去了首都的九华寺,然后在大雄宝殿里,长老看到了药师琉璃光佛——当时长老看上去很激动也很困惑,他试图和大雄宝殿里的药师琉璃光佛沟通,但是却失败了。”吴友谦摊了摊手说道,“长老尝试了好几次,最终感慨道,‘上座部佛教和大乘佛法关系密切但又天差地别’。”
“我们从中推断,这位长老以前在自己的寺庙里,是能够和药师琉璃光佛沟通的。”吴友谦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级别的观点,“而这尊佛在国内,却遵从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习惯,不再和外界沟通。而且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的法相在九华寺,和在国外的寺庙中应该是一样的。”
“所以,国内没有能够和咱们沟通交流的神明?”吴克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看起来,咱们很吃亏啊——这位长老不是还能和药师佛聊聊天?”
“能够沟通不见得是好事儿。”吴友谦摇了摇头说道,“道教一系的神明不用多说,她们一个个就和木头人一样。民间信仰的部分结果也差不多,偶尔有那么几个搞出马仙的,那些其实是妖而不是神。佛教部分好不到哪儿去——我前几年还见过加蓝菩萨和关帝圣君,还有三界伏魔大帝大眼瞪小眼互相对瞅的场景呢……”
这也算是中华文化的一个“通病”。明明是三个不同的“需求”,但是却落在了同一个“个体”身上。于是,好端端的关帝圣君被一分为三,加蓝菩萨和伏魔大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得亏是不会沟通,要不然早就吵起来了。
身兼数职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你这个提议吧……也不是不行。”吴友谦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后说道,“我回头给东南沿海地区的城皇们去个函问问看,说不定他们有类似的经验呢?”
“我觉得希望不大。”瓦力吃着果脯摇头道,“这不是俗话说的嘛,‘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你就算把寄生虫搞走了,胡洁还是疯的,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疯不疯是她的事儿,她脑袋上会不会顶着一条能够扭曲空间的寄生虫……这是我的事儿。”吴友谦叹了口气,摇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个事儿,还是得赶紧搞清楚香火神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我也稍微有点想法。”吴克昂用手指点了点自己面前的茶几说道,“有一个关键时间节点在这儿——三年前,也就是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