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意媛拿着“诊断书”带着离开了办公室,脸上带着属于她的骄傲,甚至于说得上是高傲,从头至尾都没看过这俩人一眼。
想起程舟宇早上扔给她的话,没来由心头怒意狂涌,抽了个空打了个电话,直呼对方名字,“付丹子,今天来接我下班。”末了,又补充一句,“把自己拾掇得……神经一点。”
对方在那诧异,什么叫拾掇得神经一点撄?
丁意媛给他解释,“开你那最***的车,一身衣服,你的包,一定要有logo!最好标签都别撕!不,最好拿张纸写个大写的价格贴在你衣服上!”标签太小!别人看不见!
程舟宇从急诊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周若云和彭蔓也早走了偿。
一进科室,便发现与他对面走过的护士们都抿着嘴,奇怪地看着他笑。
他有些懵,以为自己仪态不端,对着玻璃照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怀揣着狐疑回了办公室。
直到谭雅也看着他笑的时候,他憋不住了,低声背着人问谭雅,“怎么了?我脸上有花还是怎么的?人人都怪怪的。”
谭雅笑,“没什么,恭喜你啊!”
恭喜?他一脸茫然,心里惦记着母亲,一出急诊室就打电话来着,但是妈妈没有接,于是问她,“我妈来过了吗?”
“来过!和你媳妇儿一起!”谭雅再度一笑。
媳妇儿?
他脑袋嗡地一响。
第一反应就是在办公室寻找丁意媛的身影,想看她的反应,却见她若无其事的,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先是打电话给心内科的医生,问了下母亲检查的情况,得知的确无异常才算放了心,心思便一直落在丁意媛身上。
下午事儿多,进进出出的,大家都忙,他也没空找丁意媛说话,原本是要下班时和她谈谈,但现在有种等不到下班的焦躁感。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后开课题会,丁意媛又坐得离他远远的,他索性敛了心思,这么久都等了,也不急在一刻。
终于,等到宁至谦的一句,“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天已经黑了,原本按套路回答应该是人人齐声答没有了,然后就可以散会各自回家,大家都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却在此时响起丁意媛不和谐的声音,“有!”
“……”收拾东西的众人又停了下来,准备好好聆听一番。
只有宁至谦,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好似只有他洞悉一切。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有心助丁意媛一把,就当是……看热闹,“丁医生请讲。”
丁意媛也不客气,却是背着包,抱着资料夹和电脑起身离座了。
大伙儿正诧异呢,不是她提出有问题吗?她自己还先闪人了,却见她在投影仪前站定,很是潇洒地将一张白纸往投影仪上一甩,“就这个诊断,宁主任已经签过字了,大家谈谈治疗方案!该动手术动手术!别贻误了治疗时间!”
说完,她洒脱地走人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大伙儿往屏幕上一看,白纸黑字,潇潇洒洒的几个大字:程舟宇是王八蛋!
更绝的是底下宁主任签的“同意”,还署上了宁主任的大名,宁至谦三个字铁画银钩的,力透纸背,可见签这名的时候是有多同意……
先是怔然,继而大笑。
程舟宇看着,原本涨红了脸,可渐渐的,却释怀了,能玩这么一出闹剧来的,也只有她,倒并不怕她闹,相反的,她能闹,才是好的,怕的,就是她下午的冷淡,还只道她果真不在乎了呢,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于是,便随着众人笑。
宁至谦自己也笑了,曲指扣了扣桌子,让这笑声渐渐止了,蹙眉深思状,“大家说说,这么个病症怎么治疗?”
宁主任一贯严肃,但是自从结婚生子以后也变了一些,可像今天这样,能跟大家一起胡闹打趣还真是头一遭,不过,课题会已经结束,彼此之间开开玩笑逗逗乐子也无伤大雅。
于是有人便提议,“这个……既然是王八蛋,那手术方案……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割蛋?”
顿时噗的一声,全员爆笑,有人在喝水的,全部喷了出来。
宁至谦也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控制住,一脸严肃,“这个方案不错,可以采纳,我看……就由丁医生主刀,手术细节程医生和丁医生自己沟通去,相关术前工作也都由丁医生自己来做了,嗯,可以散会了。”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一个个鱼贯从程舟宇面前走过,谁也没忘拍拍他的肩膀,打趣他一番。
他哭笑不得,宁至谦这主任,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好过了,人还变得格外刁钻了,竟然来这么一手。
他和宁至谦留到了最后。
宁至谦笑得不行,想着自家老婆没见到这一幕很是可惜,她现今是刘主任的学生,跟着刘主任的课题了,刘主任课题会上一定没有这样的趣事,嗯,回头跟她说说。
“宁主任……”程舟宇慢吞吞地叫了他一声。
好,他不笑了,强忍着,和其他人一样拍拍他的肩,“好自为之。”
宁至谦不爱八卦,可是不代表他傻,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很通透的,但程舟宇这事儿麻烦,得他自己权衡把握好才行。
程舟宇暗暗叹息,心头记挂着一个人,也不跟他啰嗦了,拔腿就跑,唯恐她已经开车走了,一口气冲进办公室,发现她居然还没走,暗暗松了口气,心头微喜,看来她记着自己早上跟她说的话,是等着他。
他走近,才发现原来她之所以还没走,是对着镜子在化妆。
白大褂已经脱掉了,换上了驼色大衣。算得上是烂大街的颜色,款式甚至比有些女孩穿得更简单,但是穿在她身上就格外有气质。也听过科室里护士们议论她的穿着,后来母亲也提过这事儿,他才知道,原来她穿的每一件简单的衣服其实都并不简单。
看见她在,他倒没那么匆忙了,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她化妆,等着她画完。
对女人化妆这一块来说,他真的完全是外行,哪儿哪儿化了他完全不知道,唯一能让他辨别出来这个女人是否化妆了的标准是看她是否涂了唇膏。现在,丁意媛正是在涂。
口红颜色太艳了,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等她涂完以后,还是得承认很好看。
涂好之后,她拎着包就往外走。
她有很多包,他也分不清她哪天拎的是新的,那只是拎过的,更不知道哪只比哪只好,也是母亲在他耳边絮叨了无数次后,他才知道,原来一个包要这么多钱。
她要走了,并没有等着他说话的意思,他才赶紧追上去,“小丁!”
丁意媛没有停。
他忍不住了,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白、细、长,拿手术刀的时候很灵活,而且干干净净的。
可是他也知道,她除了是医生,还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喜欢普通女孩都喜欢的玩意儿,休息的时候,她的手腕上也会戴着镯子,但今天上班,腕子上就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你干嘛呀?”
毫无疑问,他引来她厌烦的抗议。
他不想就此放开她,用力一拉,便将她拉进怀里,然后紧紧抱住了。
“程舟宇!你个混蛋!”她用力挣扎,但是奈何不了男人的力气比她大。
他抱紧她,失笑,“别再骂什么什么蛋了,不然我两个蛋都没了!”
“……”蛋这个字,实在太有内涵,他说的蛋是她脑中想着的蛋吗?
他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一动。她的常态总是很强势,有时还很凶悍,难得露出这么蒙圈的表情,于是笑,“你给我的诊断,王八蛋,宁主任的治疗方案便要割掉我一个蛋,你再骂,另一个都没了。不为我想,也要为你自己以后想啊……”
本是一件好笑的事,她听着前面几句也有点想笑,她学医的,性格又泼辣,对人体器官没有那么多矫情的害羞,但是听到后来,咀嚼出一些味道来,顿时变成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