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帝褒奖淮扬军民敕。
门下:顷者,国步艰难,妖星未落,中原板荡,四海横波。尔等内总羸师,外临劲敌,析骸易子,曾未病诸,兵尽矢穷,乃其忧也。于戏!天未悔祸,人何以堪?宁甘杀身,不附贼虏,信光扬于史册,可龟鉴于人伦。
义气悬合,订谋大同,誓鸠武旅,以遏横溃,裂裳而千里来应,左袒而一呼皆至。柱厉不知而死难,狼瞫见黜而奔师,忠谋朗然,万夫齐力。
孤城粮尽,外救不至,犹奋羸起病,摧锋陷坚,俾三军之士,啖肤而食,知死不叛,精贯白日,虽古之忠烈,何以加焉。
陷必死之地而不屈,朕心感佩,四州二十万民是余半数,朕心哀恸。
烈士徇义,见危致命,国有忠臣,亡而复存。
淮扬之忠义,不可不褒,今加李庭芝随州郡国公,右丞相,淮扬总管府总管,加姜才钟离侯,淮扬总管府左副总管,加苗再成盱眙侯……”
四州之所以能够坚守,除了李庭芝和姜才的功劳,各将比如施忠、孙贵、胡惟孝、曹安国都是功不可没,哪怕原历史中开城投降的朱焕也是悍勇之辈。
朱焕献扬州,是因为李庭芝和姜才率兵东去,欲要渡海南下,而孙贵、胡惟孝等人献泰州,是因为阿术驱赶扬州士兵的老婆孩子爹妈到城下,又恰好姜才背疽发作,士气全无而降。
莫说赵昰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不能发作,因为这明显是中枢的锅,甩不脱的。
赵孟理念完圣旨,李庭芝为首的数万官军民再拜高呼:“臣谢主隆恩(多谢官家、天子仁义、皇帝仗义),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音倒是挺大,不过乱七八糟的不怎么整齐。
作为天使,赵孟理自然不会因此找茬,代皇帝说了免礼后,又道:“此次,朝廷发船二百接百姓南下,随船有粮食八千石,此后依旧会有粮草运来,确保通州粮食不缺。”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彻底兴奋起来。
官职爵位都是虚的,粮食才是实实在在的。
通扬运河里,姜才与张世杰并排站在木筏上,看到远处的元军探骑,这时有掷弹手往那边挪了两步,元军探骑立刻远远跑开。
众人哈哈大笑。
这时,一船飞窜而来,船上的信使喊道:“天使至通州,加都统为钟离侯,副总管,并有粮草接济……”
“官家万岁。”
“官家仁义,未曾忘记我等。”
“李相公回来了没有?”
百姓七嘴八舌地问道。
“李相公加随国公,丞相,总管。”信使回道。
姜才哈哈大笑,道:“官家如此厚待,我等岂能不以死报之?”
“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欢呼雀跃。
姜才大叫道:“都有,加快速度前往通州城,休整过后渡海南下,过好日子去!”
“走啊~”百姓们加了力气,木筏子更快了一些。
“多亏枢密来援,否则我等看不到希望,只能苦捱,不知道哪一天就没了。”姜才感慨道。
张世杰说道:“天雷为陛下设计,我依计行事,实无尺寸之功。”
“枢密过谦。”姜才道:“若非枢密身先士卒,便有天雷又如何?”
张世杰没接茬,道:“伯颜已领军进驻高邮军,不日来攻,钟离侯可有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此而已。”姜才并不是看不起伯颜,而是打仗这东西,实在说不上什么预案,都是随机应变。
就说一个城池,方圆三五里,待主帅命令抵达城墙,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要各将能够临机决断。
当然,主帅也不能躺平,发动百姓、筹备物资、鼓舞士气,这些都是主帅的职责。
闲话间到了通州之外,李庭芝率领众人来迎接,一通闲话后,李庭芝说道:“陛下派太医随行,要给诸将检查身体,特别嘱托,曰‘子初每战必先,受创颇多,恐有后患,朝廷缺不得他,当仔细诊治’。”
姜才朝南拜下,道:“陛下恩重至此,臣何以报之?”
“只能肝脑涂地咯。”人群中的胡纯山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怕被人打。
随后,赵孟理给张世杰读了圣旨,加涿州郡公,枢密使,诏令回朝。
在外边浪了那么久,张世杰也没理由继续逗留,干脆地领了圣旨。
回到城内,李庭芝说道:“临行之前,陛下问我,是否可以抽调一二千老军南下充实禁军,我答可以,诸位以为如何?”
“为陛下效力,理所应当。”姜才道:“左右百姓已迁,余者不过守城,一两千尽可支应。”
李庭芝道:“目下南方兵多,然老军不足,陛下意,老弱病残可做教头,精壮可为将官,此事不做强求,愿意南下者皆可去。”
“家属可否随行?”朱焕问道。
“百姓迁徙,通州只留军兵青壮四万,家属同样南下。”李庭芝回道。
“既如此,末将愿意南下。”朱焕迫不及待地说道。
“可。”李庭芝干脆应下。
尽管退到通州,背靠大江,南方支援不绝,然而随着元军把水军调入大江,说不得就把江面封锁了,到时候又是个据守扬州的局面。
大家熬了那么久,总有不想继续熬的,离开也好,免得以后动摇军心。
但是三万余军,愿意离开的不过千余,李庭芝又挑了一些老弱病残,凑了两千之数,让张世杰带着离开。
第二天,首批离开的人全部上船,李庭芝亲自送行。
张世杰让人搬下几个箱子,说道:“李相,此乃天雷,仅余百颗,仔细使用。”
“多谢。”李庭芝说道:“陛下神威,元虏不敢侧目,通州无忧也!”
“只是制作艰难,否则早早打去临安,何必在此苦守。”张世杰说道。
姜才说道:“想来陛下已有安排,待天雷足够,社稷必然恢复。”
这却是太过乐观了。
各地硫、硝已经全部收集制成了天雷,连续使用之下,各部存货不多,否则赵昰就该让李庭芝率部南下,与刘师勇江钲一起攻打临安去了。
下一个批次,需要等到海外运来,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高邮城里,伯颜听了阿术的描述,将信将疑地问道:“南人天雷,果真恐怖如斯?”
“岂敢欺瞒丞相,实在无法抵挡。”阿术惨笑道:“丞相且随我来。”
带着伯颜到了一处营寨外,只见百余军兵或坐或卧,全无军伍之严正。
阿术从随从手中接过铜锣,猛地一敲。
铛~
“宋军来啦~快跑~”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老天爷,别怪我,别怪我,不是我啊~”
或抱头鼠窜,或跪地磕头,纷纷乱乱的,只是因为一声巨响
阿术道:“他等已经吓得失了魂,如此尚有三千,但有响动便惊慌失措,实无法进兵。”
伯颜牙关紧咬,说道:“既如此,为免惑乱军心,坑杀!”
“丞相不可。”史弼连忙劝道:“其中有汉兵,更有色目、蒙古诸部兵将,若全部坑杀,定然非议汹汹。”
“杀!”伯颜喝道:“但有扰乱军心者,皆杀之!
军兵愚昧,不知此乃南人所制火药,立刻晓谕全军,朝廷已经在仿制,再有言天雷者,皆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