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口,彀河马金河汇入兰溪,河面宽广,但是不深,水流亦缓,阿剌罕就在下方三里处的黑鱼渡建了浮桥。
为了保证粮道后路,阿剌罕调了一百多大小船睥睨千余水军只来此护卫。
此时,一艘小船游曳在马金河上,船上,一个摇橹四个划桨两个不断张望。
风平浪静,军兵自然放松。
“哥几个,换值回营喝一杯去?”
“花酒就去,素酒就免谈。”
“营妓的洗脚水你喝不喝?”
哈哈哈,河面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一片和谐的景象。
忽然,一个元兵看向上游,尖叫道:“南军~”
话音刚落,一阵箭雨袭来。
夜间视野不好,看到的时候已经到了近前,水军本就无甲或者轻甲,七个元兵当即被射成了刺猬。
数百船只快速划来,有宋军跳上船,把尸体扔进水里,接管了船只,随着大军向前。
后方,元军巡逻船没听到前方敲锣声,立刻敲响了铜锣。
锣声次第响起,片刻间传进了水寨。
统军千户李利一把推开怀里的营妓,拿着衣服匆忙出了营帐,叫道:“来人,传令全军备战。”
虚惊一场无所谓,总好过被宋军捅了沟腚子。
不得不说,李利跟随刘整多年,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的。
刚刚跳上战船,一骑飞奔而来,叫道:“万户有令……”
轰~
李利一惊,问道:“何处放雷?”
传令兵叫道:“南兵突袭,万户令水军上岸支援。”
李利叫道:“速报万户,南兵欲断浮桥,我带兵护桥,请万户速速过河。”
传令兵回转,李利带兵出营登船,待进入河道,宋军已经迎面而来。
“杀!”暴吼中,一阵箭雨兜头而下。
未及两轮,宋军各船已经撞到了元船上,粗制滥造的元船当即断裂,而宋船同样多有损毁。
接舷跳帮,厮杀一团。
不一刻,水面被染红。
忽然,水面上一片亮堂,李利回头一看,胆肝俱裂。
原来,宋军扎了数百木排,排上堆柴草,此时全部点燃,正直直向下游的浮桥冲来。
“挡住,挡住!”李利狂呼。
如何挡得住?
木排到了近前,宋军全部入水,不需要控制,借着水流就冲到了浮桥前。
待阿剌罕带着四千多残兵到达河边时,浮桥上七八处大火,已经不可扑灭。
而元军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接应大军过河。
“往下游去!”阿剌罕下令。
下游,各处多有元军水师驻扎,自然可以接应过河。
只是元军刚刚调转方向,宋军已经从下游处围了过来。
既然要全歼,江钲自然不会留下漏洞。
“杀过去!”阿剌罕下令。
元军知道生路在下游,立刻冲锋,然而一颗天雷落在头上,当场四散。
全军惊惧不敢上前,阿剌罕无奈,只得收拢全军往上游跑去。
机灵些的脱离大部队隐藏在黑暗里,体力不支的又不够聪明的,只能跪地请降。
跑着跑着,阿剌罕发现身后军兵越来越少,待到天亮时,身边仅剩七八百人。
半数没了兵器,随身更是粒米未带,阿剌罕见不远处有个村子,立刻带领军兵赶去。
到了近前,莫说人,狗都没有一只。
见身后军兵又饿又乏,阿剌罕无奈下令杀马。
肉刚下锅,还没煮沸,只听一声呐喊,一彪宋军杀了出来。
“走!”阿剌罕捞起一块肉,上马就走。
只是一夜奔波,人还可以坚持,马确实是跑不动了。
宋军也不上来厮杀,只远远地缀在后面,但凡有落单的,全部绑了。
轻松愉快。
而在乌石山下,李利跪地道:“罪臣李利,乞降。”
统制任家声越过这百余元兵,回头道:“加快速度,务必拿下严州全境。”
阿剌罕仓皇退遁,元军几近全军覆没,正是拿下严州的大好机会,任家声抢的先锋一职,正要立功,岂会因为百余俘虏耽误时间?
“唯!”军兵高声呼喝。
连夜行动,丝毫不觉得疲惫。
看着宋军渐行渐远,李利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德兴县外,阿塔海刚刚都领大军出营,一骑飞奔而来,叫道:“丞相急令!”
阿塔海看了信,没有多做犹豫,当即下令收兵撤退。
副将当即反对,说道:“上将军,全军士气高昂,正要破城,如何轻易就走?”
阿塔海说道:“丞相折损甚多,临安空虚,宋军必然趁势进军,若本部再有闪失,各处皆危,国朝十年之功,化为乌有也!”
他还不知道阿剌罕轻敌冒进几致全军覆没,否则会更加担心。
当宋军拿下严州,就对临安形成了半包围之势,恢复故都指日可待。
“只是……”
“此乃军令!”阿塔海不想解释太多,喝道:“传令全军,撤回徽州,一概辎重皆弃之。”
军令传达,全军哗然,然而阿塔海不为所动,执意撤退。
城头上,看到元军转身回营,尽皆不解。
“统制,莫非鞑狗有诡计?”指挥使吴大洪问道。
“无论如何,我等谨守城池,鞑狗自然无计可施。”陆文涛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光头,却被头盔阻隔,感觉好不自在。
吴大洪说道:“只怕鞑狗设伏于道,援军不备而吃大亏。”
“无妨,副总管定然安排妥当。”陆文涛回道。
不管怎么样,能把城池守住就是万幸,其他的不是他可以想的。
而在西安县里,吴驰飞终于被扒了出来。
中了六箭三刀无枪,只剩下一口气,能不能就活看运气。
“抬下去好生救治。”江钲叹了口气,说道:“传令各部,但有俘虏全部断其拇指,发作劳役以赎罪。”
没有大拇指就没法使用兵器,不用担心造反。
“再发奏报,请朝廷派遣官吏,不止衢州,严州也要预备。”说完,江钲看向城内,叹道:“百姓苦楚,当免两年租税。”
一直埋头记录的朱晔抬头说道:“大军是否立刻过河?”
江钲说道:“连日行军,上下精疲力竭,今夜休整,明早启程。”
朱晔说道:“只怕鞑虏有援军至,平添许多变故。”
江钲说道:“此次突袭,所用天雷不多,存量充足,些许阻碍不足为虑。”
他可不像张世杰那般败家,一次性用了一大半火药,只剩下寥寥百余颗天雷。
因此,张世杰只能尾随伯颜身后,亦步亦趋地抵达会稽城下。
元军已经休整了两日,该装船的已经装船,该打包的也都背到了身上。
“咳咳咳……”张弘范打着咳嗽走过来,说道:“丞相,仓中尚余两千石粮草,我意分与百姓,望丞相准许。”
“可。”伯颜当即同意。
不论是伯颜坐镇还是张弘范留守,元军的军纪都很严厉,没有扰民之举,又不禁百姓进出商旅往来,因此口碑很好。
此时又听元军发粮,百姓立刻高呼着“丞相长命百岁”,扶老挈幼去领粮食。
听着城内欢呼,伯颜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各处皆如此,何愁天下不定?”
吕文焕接了一句:“各部骄纵,非为天下之主也!”
说到底,元军受挫,还是没把自己当主人,仍然是征服者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