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开门!”
李峰心中一惊,旋即调整好心态,快步去开了门。
几个军兵挤进来,领头的说道:“总管府令,各家出一男丁修整城池并协助守城。”
“各位爷爷。”李峰满脸堆笑递过一块银角,说道:“通融则个,老汉年老体弱,实在干不得此等重活。”
领头的接过银子掂了掂,看李峰头发花白腰背佝偻,道:“总管府严令,谁敢违抗?不过你这老汉太弱,便去做个火头,早出晚归,莫说爷爷不照顾你!”
“多谢爷爷。”李峰作揖不停。
“明早岳西楼集合,莫要误了时辰。”撂下一句话,军兵扬长而去。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李峰目送军兵离开,关紧房门后回到了后院。
他家本是做米糕的,左近酒楼都是采购的大主顾,颇是积攒了一些家资。
到了东边卧室,李峰钻进床底,轻声叫道:“江哥儿。”
窸窸窣窣中,一个人钻了出来。
“鞑兵走了。”李峰说道:“鞑子总管招募丁壮守城,定然是官军打回来了。”
“太好了!”江哥儿挥拳低喝一声,又道:“伯父暂且忍耐两天,待王师杀到城下,自可报仇雪恨。”
“老汉等了三个月,左右不差这两天。”李峰也是激动。
想他一家本来和和美美,接过老婆子带孙儿去街上玩耍,却被蒙古百户马踏而死。
儿子儿媳去告官,判赔七百钱,百户安然无恙。
莫说他中产之家,便是普通人家,谁又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又能如何?
大元律:蒙古人杀死汉人南人,杖五十七,付给死者家属烧埋银子。
官府可是依法判决,至于说杖刑不打,那时因为背疮发作而寄存,不是不打,押后而已。
儿子儿媳去理论,被拘捕,罪名是聚众冲撞蒙古人,严重违法。
当李峰耗尽积蓄救出儿子儿媳时,儿媳已被糟蹋了,回来就上吊了,儿子悲伤之下,暴疾而亡。
李峰觉得没了意义,本打算投水自杀,被江流救下,然后就掩护江流留在了城里。
且不说两人仔细商议,互相打气,只说城外,宋军已经出营列阵。
“各位。”文天祥环顾左右,道:“破城就在今朝,勿得退却,勿得犹豫,有进无退!”
“杀~”
“杀~”
“杀~”
万军高呼,缓缓向城墙逼去。
时进九月,秋高气爽,正是用兵的好时节,此时不打,难道等过年?
何况,刚刚打掉了李恒一半兵力,上下都是士气高昂,正好趁虚而入。
因此大军只休整了一天,便开始了进攻。
到了近前,依旧是相互放箭互相伤害,宋军顶着箭雨到了壕沟前,铺下木排。
“杀!”宋兵呐喊着杀上去,对面的元兵立刻迎来。
双方撞在一起,刀砍枪刺,互不相让。
“火来!”方平解下天雷,刚刚点燃引线,铛地一声,一支重箭钉在了胳膊上。
外面铁甲,内里皮甲,箭头只是破皮而已,方平猛地把天雷甩了出去,正落在土墙之后。
轰地一声,元兵四散而逃。
宋军趁势杀入土墙后,沿着通道清理元兵。
城头上,李恒恨恨地一拍墙垛,说道:“南军果不可用!”
也的迷失说道:“元帅,凡后退者,当斩杀以儆效尤!”
“可!”李恒叫来逊都台,让他带人督战。
逊都台尚未出城,第一道土墙已经失守。
李恒说的很对,南兵确实不可用,话又说回来,如果南兵可用,元军如何能够势如破竹杀到临安呢?
城内,江流听着外面连绵不绝地雷声,不由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刻点燃引线,只是时候未到,不得不按耐住。
城内,百姓都是惶恐不安。
不少泼皮无赖趁机翻墙入户,要捞一笔。
这个时候是指望不上官府的,因为衙役们不上城墙也要去抓民夫。
“李伯,至多两日便可报仇!”江流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红润。
三个月,未出房间半步,全部心思用来挖地道,若非分批次送来的火药,他都要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李峰狞笑道:“江哥儿,我要亲手杀了那狗贼。”
一夜雷鸣,第二天天没亮,李峰就去了岳西楼,这里本来是城里顶尖的酒楼,此时却被征用成了伙房。
因为年老体弱,又给了些钱,李峰负责烧火,混到晌午,随着其他人去送饭。
或许是因为战事,每人有一块肉,米饭是管够的。
到了城墙上,就看宋军已经拿下了第二道墙,正在准备木排。
各军轮番上阵,昼夜不停,元军根本挡不住。
又一天,宋军进抵城墙下,或许是为了积攒力气,并未立刻发动进攻。
李恒忧心忡忡地说道:“待宋军攻城,如何抵挡?”
无人能答。
捱到天黑,看宋军没有进攻,李恒下城回府,只是吃喝不下,坐卧不宁。
子时,一部宋军吃饱喝足后开出了大营,胡惟孝颜师立这两个最能打的走在最前面。
没有冲城,就在一百五十步处静立。
咻~咻~咻~
三道烟花窜上天空,轰地炸开,绿光渲染了半边天空。
李峰急忙回屋,叫道:“江哥儿,王师传令,就在此时。”
“好!”江流回道:“伯父,速速离开!”
说完,他点燃火把,深吸一口气后,点燃了引信后立刻往外跑。
然而出去之前,他发现引信居然灭了。
江流心中一惊,立刻折返检查,发现引信多有潮湿,已经不能用。
地道潮湿,这实在正常不过。
江流犹豫片刻,举着火把到了火药箱前,准备直接点燃。
刚要动手,就听李峰说道:“江哥儿,如何不走?”
“伯父先走,我随后就来。”江流转头笑道。
李峰一肚子仇恨,他也是一样,从家乡追随江万载一败再败,父母妻子全死了,若非仇恨支撑,真坚持不到皇帝登基。
“莫要诓我。”李峰抢过火把,说道:“老汉没几年好活了,你还可以娶妻生子,走,记得替我报仇。”
江流说道:“伯父,我奉命而来,你却不必。”
“走。”李峰推了江流一把,说道:“如若见得官家,跟他讲,莫让老汉之事重演。”
“伯父!”江流跪下磕了个头,道:“今日起,你是我干爹,若是有孙子,定然有个姓李的。”
“好,速走!”李峰带着笑说道。
江流不是磨叽的人,转身出了地道,往外狂奔而去。
此时只要远离此地,暴露不暴露的,根本不在乎。
“站住!”巡城军兵看见,立刻喝止。
站个屁,江流充耳不闻。
“放箭,就地……”
轰隆隆~
牌子头的号令尚未出口,就被震翻在地,抬头看时,无数碎砖泥土落下,当场埋了。
十多丈的城墙塌陷,左近房舍毁坏无数,元军惊骇欲绝,不等反应,宋军已经杀进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