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路有口十六万八千六百一十二,男丁仅两万六千,女丁九万又八千,年四十五以上者,女三万有余,男一万有余。两千孩童皆八九岁以上,无幼儿。”
听完胡三省的汇报,诸人都感觉不妙。
大家只是没有人口结构这个词,而不是不知道人口结构的重要性。
劳动力不足,自然生育率低下,社会不和谐……如果劳动力足够,不至于现在才搞出霜糖来。
“陛下,如今镇东路产霜糖人尽皆知,愿迁徙者必众,不必忧虑。”陈宜中说道。
“还是太慢。”赵昰说道:“朕意,调各地三十五以上且无家室军兵往镇东路,就地转民,由官服婚配,总计两万,如何?”
“陛下。”马廷鸾劝道:“王师屡战屡胜,恢复临安就在眼前,镇东路并不重要。”
人口是固定的,镇东路多别的地方就少,同样会影响铲地皮,这自然让户部尚书不爽。
“陛下,临安人口众多,虽经战火,想来依旧拥挤,可迁一部分。”曾渊乐呵呵地说道。
虽然张世杰受阻于钱塘江,刘师勇和江钲却已经占据了严州和徽州,江万载也率领大军进入了饶州,只要调转往东,就能兵进临安。
目前正在调兵遣将,但是最迟到年底,就能展开进攻。
“陛下~”彭震龙小跑着进来,拜道:“通州加急奏报。”
赵昰打开看了,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通州奏报发出,抵达温州需要六天,算起来的话,就是九月廿四。
清河堡,距离如皋城三里,就在清河湾旁的小丘上,拱卫着如皋城的侧翼。
其乃是典型的棱堡,有三层,驻兵五百,配了五十架床弩,存粮千五百石且三日一补,煤炭、盐、茶都是足够,即便元军围困也能坚持三五个月。
何况,如皋城一万五千大军不可能坐视清河堡被围的。
“鞑狗敢来吗?不敢的你知道吧,等到大家休养够了,非得打回扬州不可。”指挥使肖千躺在堡顶,翘着二郎腿,好不惬意。看书溂
旁边,军兵们或坐或躺,懒散地晒着。
温州依旧暖和,江北已经颇为寒凉,白天多晒太阳,晚上睡的香。
忽然,头顶望斗上的军兵敲响了铜锣,叫道:“指挥,鞑狗来了。”
肖千一骨碌站起来,问道:“多少?”
“数不清!”
肖千两下上了望斗,只见烟尘滚滚,恐怕得有万余。
“点燃狼烟,堵住门口,各自……”
命令尚未下完,各兵已经下去,各自到了战斗位置上。
都是百战精锐,又演练了无数次的,该干什么心里都有数。
不一刻,元军到了近前。
就在百步外停下,投石机推到近前,忙碌两刻钟后,黑点升空。
肖千并不惊慌,因为头顶可是两层原木的盖板,又有泥土覆盖,无论石头还是火油,尽皆不惧。
石头砰地砸在外墙上,只削去了青砖几块,而头顶泥土飞溅,毫发无损。
元军不再做无用功,盾车当前,两侧大盾随行,掩护着军兵上前。
陈老幺探手伸进旁边的罐子里,取出弩弦两下装上,随后把手上猪油舔了个干净。
“老幺,味道如何?”旁边人问道。
陈老幺砸了两下嘴,说道:“润。”
“也不怕吃坏了肚子。”旁人羡慕嫉妒恨。
“嘿。”陈老幺不屑地说道:“当初守扬州,鞑子肉吃了多少也不见坏肚子,些许猪油值得甚么。”
头发可以极大地增加床弩射程,却不耐保存,因此以猪油保鲜。
作为头号弩手,陈老幺自有些许好处,当然,别人也不用着急,因为这罐猪油最终都会进大家肚子里。
闲话两句的功夫,元军已经过了一处小土堆。
这是陈老幺堆的,毫不起眼,确实射击参照物。
“上弦。”陈老幺一声令下,左右扳下翘杆,轻易开了弦,又把短矛放上。
床弩都在二楼,即便只有一个射口,居高临下依旧看的清楚。
略略瞄准后,陈老幺猛地砸下扳机。
咻~咻~咻~
十余根短矛激射而出,一半被盾牌挡住,陈老幺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短矛。
“一箭双雕!”陈老幺挥了挥拳,再次放箭。
虽然惨叫不断,元军依旧埋头向前,到了四十步,固然抛出十来个黑点。
“怎么可……”
轰~
肖千的惊呼被爆炸掩盖,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恰好避开一个破片。
回头一看,一个宋兵额头有孔,后脑盖飞了出来,脑浆四溅。
平地起惊雷,爆炸连绵不绝,清河堡彻底淹没在了硝烟和火光里。
“哈哈哈……”阿术仰天大笑,道:“向日南军以天雷欺我,今日以天雷报之,痛快!”
“不止要报仇!”史弼咬牙切齿地说道:“待打破通州,率领大军南下,必生擒孺子方能出了这口恶气。”
“此言甚是!”阿术点头。
想他两征战多年,唯有被张世杰削的最惨,而这,只是因为天雷。
如今朝廷调来天雷一千二百,岂不报仇雪恨?
或许是出于报复心理,这部元军竟然把百余颗天雷投了出去。
“如此威势,钢铁城堡也得绕指柔,够了,全军出击。”阿术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全军出击。
肖千摇了摇头,吼道:“伤亡如何?”
“死八伤十一。”
“死三伤二十二。”
肖千扭头看了一圈,第三层只死了一个,伤者……哦,两个轻伤不算伤。
出乎意料地少。
“各守本位,准备接战!”肖千大吼一声,提着刀跑到了最下层。
宋兵脸上的慌乱很明显。
本以为只是自己有的神器,却发现敌人也有了,如何不慌?
“莫慌!”肖千叫道:“看看左右,才有几个伤亡?堡垒坚固,只要我等坚守,都统自然来援!”
此时,苗再成刚出城门,听到连绵的雷声,同样大惊失色,道:“如此密集,莫非城中天雷库失火?”
副将罗启玉说道:“都统此乃清河堡传来,必然是鞑虏放雷。”
话音刚落,只听西面北面各有爆炸声传来,显然是元军同时使用了天雷。
“放出探骑,查看详情!”苗再成已经进退失据。
“都统!”许季明叫道:“向日陛下有言,天下无不可破之利器,鞑虏制出天雷亦在意料之中。
夫战,勇气也!
只要上下报定必死之决心,纵使鞑虏势大凶顽,亦可战而胜之!”
苗再成回头,道:“步军出城,马军随我身后前往清河堡。”
他也是经年宿将,只是冲击太大,一时接受不能,被许季明喝醒,依旧是一员大将。
千余骑滚滚而出,只是未到近前,便被元军马兵拦住了去路。
不同于南方军队船多马少,李庭芝麾下可是有三千骑兵的,当初在扬州时,哪怕人相食,也没有缺了战马一口吃的。
后来又缴获了三千多战马,江北马军数量多达五千,比江南全部马匹还要多的多。
不止数量多,而且能打,哪怕面对元军都是不落下风。
双方马军纠缠,阿术却毫不在乎,只呆呆地看着清河堡。
烟火缭绕过后,堡垒黑漆漆一片,然而上方箭矢不绝,许多元兵被射翻在地。
好不容易冲到近前,下面探出许多长枪,对着元兵就是一通疯狂输出。
“不可能,不可能!”阿术喃喃自语,似乎自己用的假天雷。
史弼也是呆了,想不明白那么多天雷炸过去,为何清河堡依旧不倒?
西面,白沙寨已经被元军踏平。
不同于清河堡,白沙寨只是普通军寨,就是那种四面围墙的小型城池。
吃了一顿天雷,指挥使慌了神,下令全军突围,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而北面的落鸟寨形同白沙寨,指挥使黄立却第一时间让军兵下了墙头,躲进了屋子里。
固然伤亡过半,但是元军冲上来时见到宋兵犹如见鬼,胆气动摇之下居然被杀退了。
当万户忽纳再次驱赶军兵上前时,宋军统制姜洪已经领着马步军三千赶来。
忽纳怒从中来,又见宋军数量比自己少,当即喝令摆开阵势,要与宋军放对。
姜洪是谁?姜才之子,十三岁水父上阵,摸爬滚打二十年,岂能害怕区区二世祖?
两边拉开阵势,都是步军一字排开,马军游曳左右,不等叫阵,各自向前。
都是盾牌护着天雷手,不过元军是正儿八经的天雷手,天雷手都元帅府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力士,而宋军却是弩炮手。
真炮。
相距六十步时,弩炮点火激发,元军天雷手尽淹没于火光之中。
轰隆隆~
随身携带的天雷殉爆,前方宋军后方元军都被扫翻一片。
侥幸躲过一劫的元军天雷手肝胆俱丧,哭着喊着往后跑去。
想他们信心满满而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吃如此大亏,都是崩溃。
“杀啊~”宋军天雷手们爬起来,继续往前冲去。
这次是正经天雷手,冲到近前,立刻投掷。
他们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但知道怎么投掷,还知道怎么规避伤害。
两颗天雷下去,元军丧胆,立刻四散而逃。
“杀!”姜洪一马当先冲入元军阵中,宋兵跟上,就是大杀特杀。
忽纳收拢军兵未果,又不敢与姜洪单挑,只得勒转马头,落荒而逃,姜洪担心中了埋伏未曾穷追,否则忽纳够呛能跑掉。
因为落鸟寨残破且伤亡七成,姜洪便收拢军兵弃了寨子回城。
看到苗再成依旧与元军纠缠不休,姜洪再次点了五千军出城。
原以为有了天雷就可以为所欲为的阿术尚在怀疑人生,也没有与宋军死磕,当即下令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