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润如酥,天色如墨乌,乌程城墙上,火把灯笼都是明灭不定。
即便被瘟疫来回蹂躏,刘梦依旧派了军兵驻守城墙,日夜不歇。
此时,军兵们都躲在城楼里,就着火盆睡的正香。
如此世道,反抗是反抗不了的,躺平还是可以的。
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响,千余黑影摸到了城墙下。
于同当先上前,奋力把挠钩甩上城头,咣当一声在黑夜中尤为响亮。仟仟尛哾
城楼里,百夫长蓝二倏然惊醒,听着外面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脚踢在旁边的军兵身上,叫道:“都醒醒,醒醒。”
“头,怎么了?”
蓝二说道:“官军来了。”
“什么?”军兵惊骇,睡意全无。
“慌什么?”蓝二呵斥道:“放下刀枪,跟我出去跪迎王师。”
“头儿英明。”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否则军兵们必然还蓝二放挂鞭炮。
守军如此配合,宋军轻易控制了城墙,随即冲向州衙……哦,用元庭的说法是总管府。
此时,总管刘梦搂着小妾睡的正香。
元军撤退后,他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里为生命和谐而运动。
忽然,砰地一声巨响,把他惊醒过来。
“来人!”刘梦大怒,喝道:“何处动静?”
“不好啦,南兵杀来了。”仆役带着哭音叫道。
“如何可能?”刘梦冷汗当即就流了下来。
瘟疫横行时,宋军如何就敢出战?然而想到刘师勇、陈胜兴带病出战拿下临安得东西门户,导致元军选择撤退,刘梦又无言了。
“来人,速去请杜焕生来。”刘梦叫道。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杜焕生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百余军兵。
都是半大少年,跃跃欲试地看着刘梦,颇有一副你动一下试试的意思。
试试就逝世,真不敢动。
那些仆役护卫早早就跪降了,根本没有反抗。
城墙失守还能坚持巷战到全军覆没的,那是要上史书的,古今都没有几个,就乌程县的歪瓜裂枣?
“天使,天使……”刘梦迎上去,当头跪下,说道:“湖州降了,降了。”
杜焕生说道:“哼,吾奉枢相钧令而来,却被尔百般为难,若非王师杀来,说不得就要死于牢狱之中,此时投降,不嫌太迟了?”
刘梦还要解释,杜焕生挥手说道:“此等不忠不义之辈,留之无益,杀!”
“杀~”少年亲卫抢出十来个,刀枪齐下,把刘梦剁成了肉泥。
那小妾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被军兵拉出去来回蹂躏。
“出来!”杜焕生喝道:“交出这厮藏匿的钱财,许你十贯钱,放还为民,否则送去俘虏营中,自己掂量。”
“官人饶命,官人饶命。”小妾当即钻了出来。
咕噜~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都是血气方刚的好小伙,白花花的身体就在眼前,立刻就可耻地硬了。
“残花败柳有甚么好看的?”杜焕生回头怒喝道:“待尔等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不论天香国色还是皇室贵女,自可请求陛下赐婚,却在这里丢人现眼。”
诸人听了,尴尬地以脚扣地,差点扣出地道来。
刘梦不知天时而死于非命,康忠翔则识时务太多了,不但热情地招待了使者邓宁,更在两天后作出了弃元投宋的决定。
所以杨镇龙领兵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奉表的使节,然后突袭变成了接收。
临安城外围险要不多,北方天目山的独松三关是绝对紧要之地,湖州拿下可屏蔽独松关,而东边运河沿途每个城池都是不可放弃的。
确定消息后,杨镇龙加快速度进了嘉兴,却发现城内死气沉沉,百姓无法发动,仅凭千余少年兵连城墙都铺不满,至于城中原有的军兵……不提也罢。
没奈何,杨镇龙只得发信后方请求援兵,只是援兵未至,康忠翔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元军来了。
“张荣实亲领五千大军为先锋,水陆并进,已经过了平望镇。”康忠翔声音里带着惶恐。
想他降而复叛,落在元军手里能留个全尸都是赚,自然害怕。
杨镇龙说道:“知州若是担忧,不妨先回临安,此间由我主持便可。”
“如此便有劳将军了,元虏信使就在州衙,我托辞患病,由心腹劝住了,将军自行处理便可。”康忠翔没有犹豫,当场就要离开。
“且慢。”谢先文叫道:“按照成例,此去必然降等任用,知州可能甘心半生心血付之东流?”
“值此乱世,能保命便是大幸,如何奢求许多?”康忠翔回道。
“我有一计,不仅可保知州无虞,更可助知州更进一步!”谢先文问道:“未知知州可愿耽误片刻?”
一般来说,知州就是大部分官员的天花板,之上除非六部、政事堂等主副,其他的相差不多。
但是没有大背景、大能力,回中枢都是做梦,遑论更进一步。
听到有机会,康忠翔也不嫌谢先文年纪小,说道:“洗耳恭听。”
“接元军入城,伏杀之!”谢先文说道:“知州只要派……不,知州之子年纪与我相仿,若是张荣实未曾见过,我亲往迎接。”
“那可太……小将军如此仗义,吾自然义不容辞。”康忠翔想拍腿叫好,却及时改变了口风,掩饰了自己的尬尴。
“张荣实乃是经年宿将,为人谨慎,须得万无一失不可。”杨镇龙说道。
康忠翔仔细想了一阵,说道:“吾可确认,张荣实确实未曾见过犬子,只是左右是否认识犬子,不敢确定。”
谢先文说道:“且把贵公子请来一见,想我军千余人,总有容貌相似者,或可能行。”
“有五六分相似便可。”邓宁说道:“少年一日一变,非长相奇特且熟悉之人,不至认出差异。”
反正自己不用冒险,康忠翔立刻去把自己儿子领了过来,平平无奇的一个少年,看着有些畏畏缩缩。
“倒是与先文有几分相似。”杨镇龙评价道。
邓宁接道:“气势有所差别,先文的胆气太足,不似寻常少年。”
“见笑。”康忠翔说道:“犬子长于后院,无甚见识,胆气便差了,不似谢将军少年上阵。”
也不一定是生长环境,也可能是基因遗传,不过在场的不会有人揭破。
“张荣实不识得,其左右也没亲近的,想来无妨。”谢先文说道:“当务之急,该思量如何全歼张荣实所部,继而袭取平望镇乃至吴县。”
“情报不明,不可冒进。”邓宁说道。
杨镇龙说道:“可取平望镇,吴县突出,目下军力不足,且元虏已有天雷,无法据守。”
平望镇位于运河与吴兴塘交叉口,是连接湖州的重要节点,拿下此处,既可以拱卫嘉兴,亦对防线整体颇有益处。
“且做准备,待小弟自去打探明白了再行决定。”谢先文说道。
“如此也好,只是嘉兴不可不守,当催促援军快来。”邓宁说道。
“防线漫长,兵不足用,难。”杨镇龙摇头。
兵力不够好解决,只要广撒钱粮有的是兵,问题是钱粮不够,限制了朝廷大规模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