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泱转醒时,睁眼看到水雾之中一立一坐的两个人正处在她身旁,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是舅舅跟斯。
舅舅似乎同斯之间单方面剑拔弩张,但斯怡然自得的样子却像是在出游。
“舅舅,”奚泱下意识叫住了一副恨不得跟斯掐架的万俟长清。别的没什么,主要是怕长清舅舅单方面被虐。
万俟长清见奚泱醒了,眉头一喜,转而朝她转开双臂,笑着轻轻地对奚泱说:“到为师这儿来。”
奚泱不解,万俟长清这幅哄小孩儿过去的架势是什么鬼?
奚泱捂着胸口,现在全身跟被碾了一样还很疲倦,但已经没了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了。奚泱不知,这是斯刚刚全力替她疗伤才换来的安好。
她刚想起身,斯却一手抓住了奚泱手腕,抬眸满眼笑意地盯着万俟长清,明明高度上比万俟长清矮上半个身子,但眸中带笑的模样反倒气势高出万俟长清一头。
万俟长清气场全开,斯脸上笑意不改,灵泉水面上被震得波涛顿起,两人形同水火,但处在水火边缘的奚泱却未感到半点不适,
奚泱不明所以,见状真怕他俩打起来,急忙充当起这辈子第一次和事佬:“师尊,师叔,你们怎么了?”
“万俟青舒,过来。”万俟长清沉声道。
那声音里明显是带着怒意的。
奚泱闻言,心里的火瞬间就蹿了八米高。
“放开我。”奚泱面色冷若寒霜。
斯听话地撒了手。
万俟长清眉头微松。
奚泱却捂着胸口站直身子,瞪着二人看了好几眼。而后怒目转身,一头扎进了灵泉中央。
基友闹别扭一边儿闹去,关她屁事把她夹在中间?
“生气了?”斯笑着看向奚泱泡在水里倔强的背影。
万俟长清被这一幕弄得哭笑不得。
“要打出去打,我累了。”奚泱闷声说着,手指间捏着繁琐的法印,嘴里碎碎念着咒语,“起,”霎时间,一道将万物屏蔽在外的结界法阵亮起金光。
爱咋咋,一个看不清修为,一个大乘期大佬。
她一个要死不活的元婴,能咋滴?
谁爱伏小做低谁伏去。
姐不伺候了!
经此生不如死一难,她也算是大彻大悟了。
斯都是被她惯的。
索性这人间她屁都不留恋一个,斯爱咋咋,一个不开心毁灭世界也好,大发善心要拯救苍生也好,斯的来历也好,斯的秘密也好,统统滚一边儿去。
妈的。
上辈子活该欠他们的?
刚从鬼门关溜了一圈儿回来,刚睁眼就得受一堆不明所以的鸟气?
万俟长清黑脸。
斯笑着回头:“要坐吗?”
万俟长清眉头一蹙,看了看奚泱在的方位,又垂眸盯着笑意盈盈的斯看了好几眼,才掀开衣摆坐到了斯的对面、。
“要保护这丫头,很累吧?”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杯酒,甚至顺手替万俟长清也倒了一杯。
万俟长清垂眸看了眼还在冒热气的温酒,顿了顿,终究还是举起了杯子。
仰头饮尽后,万俟长清沉眸冷声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比如她其实叫奚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虽然本座更喜唤她‘小石榴’。
比如她的绝阴体质。
比如她有此修为,全因所谓的转生血阵。
比如……”她其实是一只吸血鬼。
但这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除非那丫头自己主动坦明。
斯笑着仰头饮下一杯醇酒。
“你想得到什么?”万俟长清直直地盯着斯,像是要将斯的脸直接盯出两个窟窿。“你根本不是我的挚友。”
“呵呵,重要吗?普天之下,仅本座一人能护住她。就算你倾尽缥缈宗全力,也不过护她一时。”斯垂眸笑语,“你知道的,那丫头心是野的,缥缈宗根本关不住。到那时,你要关她一辈子?又或是舍下万千弟子、黎民苍生,陪她浪荡一世?”
万俟长清是大乘期大圆满,斯倒没想凭着那些临时篡改记忆的小法术一辈子糊弄万俟长清。
只是原本没想这么早同万俟长清摊牌的。
但转生血阵对小石榴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恶劣深远得多。
他必须尽快查明转生血阵这东西。这禁阵……同他知道的那个大同小异却又殊途同归。找不对路子根本无法解开禁阵。
所以他才提前了同万俟长清摊牌的时间。
这时间比他计划中的要早太多。
“你以为,将万俟青舒捧上神坛,就不会有人觊觎转生血阵跟绝阴鼎炉?”斯笑意不达眼底,“万俟长清,你可原高估了渣滓们的下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万俟青舒年纪轻轻却被你冠上济世之名,被迫担不属于她的天命,你可知强行承苍生之名该承受什么代价?”说着,斯眼底划过一丝自嘲般的笑意。
“本座不求任何。
吾想护她,就护了。
本座有闲情,更有这实力。”
万俟长清下意识捏住酒杯,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奚泱从阵法中睁眼,估摸着两个人吵架打架应该搞完了,她身上的伤虽然还在酸痛,但也好了多半。
于是,奚泱抬手撤走法阵,扭头只见水岸之上没了长清舅舅的身影,只剩下正在独自饮酒的斯,白衣如雪,墨发如夜,玉指挑杯,孤独得宛如一支雪中的寒梅。
“舅舅呢?”她蹚水走向岸边的斯。
“走了,”斯轻飘飘道。
“你们打完了?”奚泱拎着重重的衣摆爬上岸。
斯闻言轻笑出声,“你为何会觉得我们会打架?难道生气是因为这个?”
奚泱眸色微顿,当即矢口否认:“我没生气,别瞎说。”
“你在关心我?”斯笑着看向奚泱双眸。
关心么?
奚泱心中暗笑,关心这个词居然有一天也会用在她身上?
“别误会,我只是厌烦旁人打扰我练功。”
“要喝吗?刚温的,”斯拿起一个白胖胖的酒壶晃啊晃。
奚泱将斯慵懒的模样看在眼里,斯一直如此无时无刻不在释放他的神级魅力,对此她已经见惯不怪了。
她侧头看了满地横七竖八倒着竖着的酒瓶,惊道:“你这是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