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肖父却并没有真的跟着他俩去民政局。
要是顾南澈这边的事不顺利，那他少不得要费点心思。
可现在嘛，他心里虽然还有些膈应，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闺女，又是秦心留下的唯一血脉，但到底是同意了，也就没必要在这时候再跟着年轻人后面去讨嫌了。
小两口领证开开心心的，他何苦去做个电灯泡？
不去是大度，是对准女婿的放心，去了才是尴尬。
时间太紧，他又难得回国，正好今天又是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肖父索性决定趁着这会儿顺路去公司一趟，然后也不多留，就回去了。
说实话，老爸做事风风火火，饶是肖子清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会儿也有点懵。
更别提顾南澈。
一早跑去开门看到一个眉眼间和肖子清有些相似的大叔站在门口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后来被无视了半天，又被冷着说了几句话，他还以为自己要遭到老丈人的灵魂拷问呢。
结果事情的发展根本没朝着他想象的方向去。
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骗人的。
从那天接到电话起，他就被“能领证”这事儿给乐得冲昏了头脑，也就没去想别的，等真正面对面看见肖父，看见对方那副“夺女之恨”的眼神，他才猛地想起来。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可丈人看女婿那通常都越看越生气。
虽说那会儿在电话里说了要让他们去领证，但万一这两天他反悔了呢？又或者见到他本人之后觉得不满意不乐意让自己女儿嫁给他了，那可怎么办？
于是那短短的几十分钟时间里，顾南澈觉得自己比头一回在公司开大会，比第一次因为电影获奖而上台讲话的时候都要紧张。
差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后来的大转折绝对是意料之外，所以和肖子清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开着车把肖父送到了QX公司大楼下，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顾南澈才松了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肖子清。
“这个……”他实在不太确定，“我算是过关了？”
肖子清虽然没他懵，但心里的茫然也不遑多让，这会儿听到这话，也抬起头来：“……大概？不然我爸应该会把你打出去吧？”
“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就，去吧？”
两人面面相觑又对视了一会儿，才忽然间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事儿闹的，简直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意思了，谁家见家长是这德性啊？也是他俩都比较特殊，顾南澈父母都不在世了，而肖子清也就只剩一个老爸。
于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比较麻烦的家庭关系就变得特别简单起来。
再加上肖父的性格也有些跳脱，两人都还没回过神呢，在他那里却已经觉得是大事完成，懒得再管了。
这一笑，笑得有点停不下来，再想到刚才在家里的一幕幕，肖子清不由直乐。
“我爸板着脸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怕了？”
她歪在车门边儿上：“不瞒你说我都怀疑他咬牙切齿要打你了，谁知道那话锋一转，居然开始质疑起我来……说你图我成绩差，哈哈哈！”
肖子清越想越滑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半天才撑着脖子问：“不过说实话，你究竟图我啥啊？图我演技烂成绩差会打架？”
本来顾南澈都敛了笑容了，这下子又被弄得忍不住，低着头浑身都在颤动。
其实肖子清也是话赶话到这儿才多问了一句，也没想得到什么太确切的答案，更多的是说笑。
看上一个人能图什么？无非是喜欢对方的长相、性格，又或者三观合得来，相处很舒服，当然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见钟情，甚至根本无法真正解释得清那份爱究竟从何而来。
反正这个问题如果是顾南澈问她，肖子清一时半会儿还真回答不上来。
总不能说是因为长得帅身材好演技高还有钱吧，那也太肤浅了。
可真深层的，她却觉得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所以也就没指望能得到回答。
但顾南澈笑完之后却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说起来，要真问我图你什么，”他顿了顿，嗓音低沉，“我大概是，图你一辈子吧。”
这人……
顾南澈的声音本来就好听，低低哑哑说话的时候就更要命，更别提说出来的是这种撩死人不偿命的话。
肖子清当时就觉得身子都酥了，耳朵也不由自主发烫，用不着看，估计脸也红透了。
本来也算是个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这会儿却彻底成了锯嘴的葫芦。
好在顾南澈也没再指望她说什么，也或者是这种难得表明心意的话也叫他自己很不好意思，这话说完，他就没敢再盯着她，而是偏过头去一本正经地发动车子，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要不要调个导航？”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民政局该往哪个方向走。
肖子清被带跑了思绪，“啊”了一声：“我来调一个。”
大年初八，也不知道是因为休息了好几天让情侣们等急了，还是的确是个难得的大好日子，反正这不早不晚的工夫，民政局里简直跟菜市场似的热闹。
来来往往全都是人。
按照肖父的话，肖子清现在大小也是个名人，再加上有顾南澈这么个定时炸弹在，她就算是再大心脏也不敢真的什么防护都不做就出去。
躲在车上待了一会儿，肖子清越想越觉得不能引起骚动。
上次她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围观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呢，更别提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知名度比刚开始又高出了不少。
听说网上现在都说她是什么娱乐圈小厨娘，是被演艺事业耽误的好厨子……
这人设挺讨喜，从她微博不断上涨的粉丝数也能看得出来。
肖子清从座位边儿上翻出口罩，又戴好帽子，再围上围巾，最后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给包得严严实实，才扭头去看顾南澈：“走？”
结果这一看就愣住了：“你，你就这样？”
顾南澈看她还奇怪呢：“领证要拍照，你弄成这样怎么领？怎么拍？”
“那也不能，就这样进去吧？”
顾南澈一脸冷静：“为什么不能？”
话音落下，他抬手就刷刷将她的一堆“护具”全给拆了，接着开门，从另一边绕过来替她解开安全带，牵着她直接往民政局里走去。
“！！！”肖子清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
这么进去，他俩不会被围观？
里面那么多人，别回头还没来得及领证就先被人给挤出来了。
说实话，那种近距离的推推搡搡肖子清虽然并没有真正亲身经历，但也在商场里被人追出夺命大逃亡的架势，大概的情况还是知道的，真要挤起来，就算想躲都躲不掉，更别提混乱中摔倒的受伤的，那真是不上热搜都不行。
但顾南澈却不管不顾，根本等不及她说话，就已经拉着她走到了门前。
倒的确是有人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也就看了看，就在肖子清心脏都差点跳出胸口的当儿，对方却面带疑惑地走开了。
顾南澈这才低声道：“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一直就这么光明正大在路上走吗？”
“为啥？”肖子清埋着个头做贼似的。
“因为一般人看到我都只是怀疑，并不敢来问的，”他说着，忽然想到上一次，不由又笑了一下，“除非上次在游戏厅里那样的，她们发到网上被网友和粉丝确认过。”
这话一说，倒是让肖子清想起许静怡跟她讲过的，苏文楠和墨宇辰好像就经常这样。
他俩出门也不太遮掩，不过基本都是等人走了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
肖子清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有些担心。
人家再怎么大咧咧的毕竟还戴口罩呢，像顾南澈这种口罩都不戴胆大包天的牛人，估计整个内娱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就见顾南澈抬头看了一眼，又道：“再说了，你没发现这里每个人都很忙吗？”
“忙着领证？”肖子清这才悄悄把头稍微抬起来了一点，结果就被不远处的吵架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她这才想起来，这民政局除了办结婚，还给办离婚。
一边是即将共度一生的小两口们亲亲热热地带着殷切的期盼，另一边就是婚姻走到了尽头好像有着深仇大恨恨不得立刻把对方给弄死的怨毒。
难怪她和顾南澈进来也没太多人注意，主要这边实在是太热闹了。
一对大概是闹离婚的，这会儿拿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纸，莫名其妙就跟里面的工作人员吵了起来：“我签你妈！老子刚才没签吗？签完了你他妈还要我当着你的面重新签一遍，我签，我签，我签死你妈！”
骂人的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面目狰狞，说到最后一句，更是直接把手上的纸隔着办事柜台直接摔在了对面那工作人员的脸上。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被打的小姑娘更是整个人都懵了，没一会儿就委屈得哭了出来，偏偏还不能真的离开岗位，只能一边从旁边拿面纸擦，一边继续解释：“我们有要求，这个必须按照程序……”
“我按你妈！”那男的又跳起来，看着就要上来动手。
“干什么干什么？”有人看不下去，在旁边喊。
那男人身边跟着的朋友赶紧拉住他，这才没把事情闹得更大。
这边是离婚的闹腾得厉害，那边结婚的也热闹。
两个人自己来领证的占多数，但也有父母跟着的，自然也有朋友陪着的，于是起哄的，祝福的。
肖子清和顾南澈站在人群中间，倒真没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
人多，哪怕是领证也要排队。
两人先拿了单子填基本资料，做婚检，又按照要求交齐各种资料，顾南澈把两人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递过去时，肖子清看到刚才还在哭的那个小女生已经换上了笑容。
这个世界上的人活着，还真是都不容易。
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可能也要不容易了……
因为在结婚登记这个窗口一直没有抬头只是忙着整理资料输入信息的小姑娘，猛地瞪大眼睛抬起头来：“你俩……啊！！”
她结巴了一下，实在没忍住叫了一声。
好在旁边刚刚那个大叔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周围的人吵起来，嗓门足够大，掩盖了她的动静，不过即便如此，她的表情古怪一时间也是到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了。
总之明明只有一眼，肖子清却愣是觉得她的面部肌肉都在轻微的发颤。
那小姑娘呼吸都窒住了似的，整个人瞬间呈现出了一种缺氧、纠结、兴奋又莫名痛苦的状态：“顾南澈，肖子清是吗？”
乖乖，这声音都是转着弯儿的，这给抖的。
顾南澈冷静得跟什么似的，点头：“对。”
肖子清只好也笑了笑：“是。”
那姑娘简直要抽过去了，但惊人的职业水准还是在这一刻让她稳住了心神，刚才的那声尖叫实在是人的本能反应，这会儿她能忍住，点点头把单子递给他们：“好，去拍照吧，拍完照把照片交过来领结婚证。”
要不怎么说国家公务人员，哪怕是基层合同工也比一般工作人员淡定呢？
反正肖子清去拍照的时候就发现，对面负责拍照的肯定也认出他们了，但却愣是稳稳当当地替他俩拍完，还让他们选了其中最满意的一张。
等照片洗出来，才抖着声音多问了一句：“我能，我能再单独拍一张你们的合影吗？”
见他俩点头，又立刻指天发誓道：“放心，我一定只做私存，绝对不会外流的！规矩我懂，只要你俩不主动公开，我绝对不会提前打乱你们的计划！我，我特喜欢你俩，我是清澈cp粉，啊啊啊啊啊你俩真的是真的！！”
倒是顾南澈实在没忍住，面色古怪地说了一句：“规矩的事，倒也不用这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