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华像是猛然发现白聿城一样，面上迅速划过一丝尴尬之色，站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道：“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她，毕竟两年前的事，我也是帮凶之一……对不起！”
白聿城目光凌厉如刀，看得蒋正华一个在医院大大小小手术无数病患中沐血多年、练就沉稳心态的人都有些沉不住气，恨不得将一切托盘而出，再也不去承受那种心理上的煎熬。
但是不能，蒋正华因为愧疚而落在地上的视线，缓缓移到了姜茵茉父母的墓碑上。
白聿城发现这点，顺着看过去，却因为角度和光线的问题，并没有看到墓碑上的字。
蒋正华很快抬头看向他，“如果您不允许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过来了。”好像刚刚看向那边的视线只是随意落在了一个地方一样。
白聿城并没有在意这点，他倾身下来，捡起一支百合，“母亲生前应该对你很是信任，你想来看她，我不会拦着，但是你这看法是不是有点问题？”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转着百合，百合的花瓣被蒋正华刚刚急急忙忙的动作不小心折断一片。
蒋正华知道他发现自己将两束百合弄乱在一起的问题了，好在他早就准备好了措辞，“刚刚鲜花外面的包装纸弄坏了，我就将花……”
白聿城拿花的手扬了一下，立马让他停住。
“不用解释，我不需要解释，也不喜欢听。”白聿城看向身后一人，“全都清理掉。”
一个穿着工作西装明显是陵园里的工作人员，立马走过来将邱若墓前摆放凌乱的百合花迅速清理了下去。
蒋正华看着这一幕，感觉被当众打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痛。
白聿城从最近调来的临时助理王卫手里，接住一束干净整齐的百合，小心翼翼地摆放在邱若的墓碑前。
“妈，对不起，这次没有照顾好洋洋，您在底下，一定要保佑他，也保佑我找到那个女人。”
蒋正华攥紧了拳，发现自己有问题后，白聿城虽然没有使用强硬手段逼问自己，但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折磨他的内心！
“也希望，蒋医生能够帮我治好洋洋，对得起我和您对他的信任。”白聿城说着，就慢慢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蒋正华，“蒋医生觉得呢？”
蒋医生觉得您这份“信任”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聿城笑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肩头衣服上的褶皱，“蒋医生脸色怎么紧绷成这样，如果你不愿意，大可以直接拒绝，我会另外寻找医生治疗天洋。”
“不不，我可以继续下去！汾南医院没有谁比我在小少爷的病上更有权威了！”蒋正华急忙正色道。
“那么蒋医生，记住你的选择，天洋要是再在你的手里出了事……我记得你有个滥赌成性、时不时就会借点高利贷的儿子？”
蒋正华儒雅的脸庞露出震惊到极点的神色，“你……你想做什么？”
“没想到蒋医生这样有医德心的高尚之人，会有这么不争气的儿子，被这样的人拖了后腿那么多年，蒋医生从未想过放弃，所以这也是我要你继续留下来治疗天洋的原因。”白聿城答非所问。
蒋正华却觉得他的话里面别有深意。
如果自己不治好小少爷，恐怕他的儿子就会出现问题。
白聿城这样的人，虽然不会直接去杀人，但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更何况他的儿子还有把柄。
轻易就能被人置于死地的把柄！
蒋正华的脸色有些狼狈，汾南医院最受推崇的心外科主治医师，国际知名心外科专家，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被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残忍地撕开了一层又一层极力伪装的面具！
他闭了闭眼睛，语气充满疲惫，“就算您不说，我也会治好小少爷，因为这是我，无法摆脱的责任！”
从他在手术台上放走姜茵茉那一刻开始，就产生了。
白聿城离开很久，蒋正华都没有动弹，直到天空飘起雪花，他才步伐凝滞地走过去。
“姜老弟，如果你不想我把你的女儿供出来，你就在底下保佑我为小少爷找到新的心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想到刚才姜茵茉在邱若墓前所说的话，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他一定不会阻拦。
就像当年那样，明知道她是好友收养来的女儿，甚至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答应了和邱若的合作，要将她的心脏摘下来。
但当他听到姜晔夫妇的死因另有蹊跷，他就心软了。
他想到当时好友被从火堆里面救出来的最后几秒钟，嘴里还喊着那丫头的名字。
她的命，可是好友用生命换来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会为好友死撑到底。
不过小少爷，他也必须救！
心源啊心源，只要找到心源，他就不用再纠结了！
“这次没有给你们俩送花，你们别跟我计较哈，下次我再给你们补上。”在姜晔夫妇的墓碑前，他显然放松不少，语气愉悦中透着怀念。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见邱若，她死的时候戾气太重，无论是我，手术室中的那些医生和护士，小少爷，白聿城，还是你们的女儿都深深受着她的困扰。你们地下有知，一定要用你们的善念，好好化解她身上的怨气。”
“这样，她自己也舒服一点。”说完，蒋正华就无奈地笑了。
想当初他是何等坚定的无神论者，上了年纪，尤其经历了这些事情，竟然神神叨叨了起来。
不过说完这些，心里倒是舒服不少。
蒋正华要离开的时候，就收到床位医生打来的电话，说是小少爷醒来后不愿意吃药和打针，嘴里一直喊着妈妈。
蒋正华看了墓碑上的邱若照片一眼，叹了口气。
你走了倒是轻松，如果你知道现在的局面，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小家伙满脸泪水，在床上不安地挣扎，眼神有些呆滞，伸出来的一只胳膊上还打着保留针，在半空中用力晃荡，像是要抓住什么，“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妈妈不要丢下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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