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环山村炊烟袅袅。
珍娘站在大灶前炒菜,时不时回头瞧一眼院子,满脸担忧,“天都快黑了,朱萸和栓儿怎么还没回来呀。”
“大概有事耽搁了时辰,放心。”舒映桐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温声劝慰,心里一点也不担心。
现在垣县治安已经很好了,加上各种惠民政策和安行舟时常下村镇走访,遇上特级贫困户也会提供适量帮助。
安居乐业算不上,不过百姓现在觉得有奔头,谁还有那闲工夫给别人使绊子。
朱萸学了拳脚功夫之后在力量上又有先天优势,一般人根本打不过她,出事的可能性极小。
能让她不能按时回来的原因也就剩喜欢打抱不平这一点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如果遇到不平事人人袖手旁观,都冷漠,谁来传播正能量?
“回来了。”舒映桐放下火钳,耳朵里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到了门口。
刚才还忧心忡忡很焦急的珍娘听到说回来了,反而不急着出去,只管把最后一个菜做完。
“娘!二丫姐姐!我回来了!”栓儿举着半串糖葫芦冲进灶房,不由分说直往舒映桐嘴上怼,“我从县城带回来的,快吃快吃!”
舒映桐抬眼无语地看着他,根本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只能张嘴咬了一颗下来。
对于这种外层甜腻腻的零食,她着实不太感兴趣,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栓儿举着糖葫芦又踮着脚尖往珍娘那递,等她们吃了才把签子往灶膛里扔。
舒映桐让栓儿烧火,起身出了灶房。朱萸停好了马车,正在卸车架。
“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下次看着点时辰。”舒映桐拎着草料筐子往食槽上倒草料,神色淡淡,“珍娘从太阳落山念到你们回来,没什么正经事,早点回家别让家里担心。”
“哦哦,知道了,没注意,嘻嘻~”朱萸狗腿地冲她笑,“我今天白得了两条大鱼!不过没有桶养着,一会就得杀了炸鱼块!”
舒映桐瞧着她从狗腿马上变成骄傲,眉梢一挑,“用智慧得来的?”
如果是别人主动给她送东西,根据她的喜好,会出现感动、高兴、激动和兴趣缺缺的表情。
这会子满脸嘚瑟,就差在脸上写快来崇拜我!
“那倒没有,是小梁子惩奸除恶让人赔给我的。”
朱萸摆摆手,绘声绘色给舒映桐讲述鱼摊的事,她是怎么大耍威风把那婆子堵得哑口无言。
那婆子又是如何忍气吞声听从梁衙差发落,如何绷着脸给书生赔礼道歉掏钱把鱼摊的鱼都买了下来。
最后她和薛娘子得了好几条鱼。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朱萸瞪大眼睛在她脸上打转,“你不觉得晴娘很厉害吗?一眼就能瞧出鱼死了多久。”
“没什么好意外的,你去菜市场连续杀几年鱼也可以。”舒映桐淡定地帮着把车厢里的东西拿下来,“晴娘家里卖鱼的,经验累积罢了。”
她家在东街菜市场有个摊位,自己不捕鱼,专门收别人的鱼来卖。
从小看到大,大了自己上手。
“说得也是哈…哎,你说,小梁子为啥不喜欢晴娘呀?”朱萸跟在她后面满脸不解,“我看晴娘性子好,长得又有福相,这不挺好的么。”
“盲婚哑嫁,后来又开阔了眼界。”舒映桐把鱼放在盆里,淡淡瞥了她一眼。
包办婚姻哪有那么多情投意合,眼界有限,每天都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女子,本就薄弱的感情经营不下去很正常。
天色暗下来,因为朱萸和栓儿回来得晚,饭桌上点起了油灯。
晚间的风吹得灯火来回摇曳,暖黄光芒使得笼罩在光晕里看不清晰的脸庞生出朦朦胧胧的美感。
“爹爹,吃肉肉~”
奶声奶气的童声令梁衙差回神,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熟练地用筷子夹了一根鸡腿放在他碗里。
他不自在地拾起筷子,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今天怕是被鬼上身了。
好端端的,居然看晴娘看走神了。
还觉得今天的她好像比往日好看了许多?
还是平时穿的衣裳,还是那张肉得油汪汪的脸啊,还是看习惯了的厚肩厚背水桶腰啊....
从回来到现在,她只在他进门的时候打了声招呼,端水伺候他洗脸洗手,拿了便服给他换上。
一切似乎和平时无异,只有一点,她今天好像话很少,也不是少,是压根就没找他说话....
“蓉蓉她…好些了吗?”
晴娘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望着碗里鸡腿的他,抿抿嘴,平静回话:“吃了两幅药,好多了。”
说完夹了一块鸡肉熟练地扯去鸡皮,把肉放在闺女碗里叫她快吃之后没再说话。
饭桌上只剩筷子和碗碟轻碰的响声。
他吃了半碗饭,怎么吃怎么不对劲,抬眼瞧了好几回晴娘。
“你二弟的亲事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过几个月会给家里送请柬。”
“哦,那挺好。”
那边再没搭腔。
他拧起眉头,看看菜,又看看自己的碗,今天没胃口是怎么回事....
她最近不是最喜欢在饭桌上说她二弟看上了瑞兴布庄的一个姑娘,为了弟弟,她时不时带着蓉蓉借着买布的名头去瑞兴布庄瞎晃么?
先前嫌她天天说,听烦了,这会子主动问起她,结果就来个挺顺利的?
不再夸两句人家姑娘温和有礼,还识得几个字挺难得的?
“旁边周家儿子满月酒是哪天来着?”
“后天,贺礼已经准备好了。”
问什么答什么,一来一往非常和谐,但他就是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按她的性子,难道不是应该跟他解释两家关系亲疏远近,属意好几样拿不定主意,然后让他帮忙斟酌做决定?
一餐晚饭吃得有些不得劲,他在堂屋里踱来踱去,瞥见自己带回来的那一小坛子酒,抓在手上信步走到灶房门口。
“我出去喝酒了啊。”
灶房里点着油灯,蓉蓉乖乖地在矮凳上坐着,见他说要出去,委屈地望着他。
“嗯,去吧,早点回来。”晴娘没抬头,继续洗着盆里的碗。
“嘶....”他终于忍不住了,直直地盯着她平静的脸,“你不是应该问问我跟谁喝,为什么要去喝,什么时候回来?”
她以前都要问一大堆问题的,今天这满不在乎是个什么鬼情况?
“该回来总要回来的。”
“我....”他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气地扭头就走,“不去了!败兴!”
“娘,爹爹生气。”
“挺好的。”晴娘望着大步离去的背影,笑弯了眼,“你不是想让爹爹陪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