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娟抱着一摞碟子和碗靠在墙壁上听着那边飘过来低低的谈话声,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泪模糊地看着从大门口跑过来急忙掏出方巾吉祥,一瘸一拐的样子看得她心里酸酸涨涨又泛甜。
得遇良人,得遇这些为她鸣不平的人,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啊....
“你怎了....你....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里跟针扎似的疼。”吉祥慌得手忙脚乱,她汹涌而出的眼泪越擦越多。
“是不是饿了,我先拿点吃的给你垫垫肚子可以吗?”吉祥满脸歉意。
刚才让她也过去吃,她不愿意,说要等他一起。
见她微微摇头,把帕子塞进她围裙兜里,接过她手上的碗碟,轻声说:“是不是太累了,那你坐柜台里面歇一会,这些碗碟我送到后面去就好。”
彩娟摇摇头,弯起嘴角含着眼泪抬起头看他,“吉祥,你真好。”
“咳....”吉祥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好....好端端的....说这个....”偷偷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要不,多,多说点....咳....
吉祥抱着碗碟往后院慢慢走着,心里美得冒泡,扬起的嘴角翘得高高的。
目光对上坐在那安静吃饭的舒映桐,眼里的笑容多了感激。
今天来贺喜的都是县里叫得上名头的人,连知县老爷都派人来了,他亲眼看见姑娘偷偷往那些衙差娘子们的回礼篮子里压红包。
就算他再傻也明白姑娘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彩娟,不然街上有好几个更好地段不选,偏偏让朱姑娘选了离县衙近的。
别的衙差娘子不说,单说周娘子,县城里有名的不给人卖面子。
听说以前她家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走着去到各个城里摆杂耍摊子卖艺过活。
周班头那会子还是个年轻后生,跟着马知县为祸乡里,见她刀枪棍棒耍得有模有样柔中带刚,人又长得俏丽。
没事上去借着收摊位费的名头调戏一番。周娘子也是个狠人,忍了几天,终于在准备走的前一天晚上守在他家巷子里。
喝完酒哼着小曲回来的周班头家门还没摸着,黑灯瞎火的被人套上麻袋打了个昏天暗地,挣扎还手之间扯下了周娘子手腕上的红绳珠串。
周娘子跑了之后才发现亲娘遗物不见了,艺高人胆大的她半夜又折回去翻进周班头家里。
结果,草率了,珠串没拿回来,人也搭进去了。
周班头的老娘是个真正的练家子也是个混不吝,一眼就相中了周娘子,威逼利诱让周娘子嫁进周家,还拿了银两给周娘子的父兄定居下来做买卖。
周娘子压根就不喜欢周班头这种流氓中的流氓,周班头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挨揍中度过的。
第二天敬茶,周班头告状让亲娘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手都不给摸一下的恶婆娘,谁知他老娘老神在在地接了媳妇茶。
“挺好的,叫你好好练武你不肯。只要不把我儿打死打残,随便打。现在不好好让他长长本事,仇家那么多,指不定哪天就在外面被人打死了。”
想当年,周班头也算十里八乡的俊后生,自从成了亲,天天鼻青脸肿地去县衙上值。
被人笑够了,继而发愤图强,跟县衙兄弟虚心讨教,集百家所长。
最后,他终于学会了....
如何更有效地求饶。
渐渐地,周班头越来越抗揍,从一个清瘦小流氓变成腱子肉梆硬的壮汉流氓。
后来…
夜里求饶的就变成周娘子了。
换了新知县,周娘子头一个叫好,听说县衙里缺粮食救济灾民,二话不说把周班头刚从县衙粮仓搬回来没多久的粮食全捐了。
不仅自己捐,还劝动了晴娘一起捐。
周班头和梁班头在县衙门口看见自家媳妇各推着一车粮食来的时候差点没气吐血。
当着无比激动的知县大人和饥民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含着眼泪混着血把这口气咽下去。m.cascoo.net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两人升职多少也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十二食下午的生意又火了起来,店门口依然摆着试吃桌子。
“哎?你上午来过了,哪有你这样的,我们掌柜铺子开张,还得给你管两顿饱呐?”邝氏伸手挡着刚排到面前的年轻妇人,心里很是不高兴。
试吃又不是做善事,那是让人尝尝味道好让人进里头花钱的。
这种占便宜的特别多,下午拦了好几个了,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
这妇人穿得跟她在村里下地时差不多,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领口袖口边都磨得开了边。
上午见她和背上的娃子瘦骨嶙峋的,多给了几个煎饺烧卖,这太阳还没下山,母女俩又来。
“婶子,行行好,我不吃,给我娃吃一点就成,行吗,行行好。”她咧着灰白的嘴唇讨好地笑着,躬着的身子压得更低了。
“不行不行,我又不是掌柜的,要是都像你这样,多少吃食也不够搭里头。”
邝氏摆摆手,这个口子要是开了,这里真就成了做善事的摊子。
她也做过饥民,这个给了,一会这里就会被团团围住,生意也别想做了。
“婶子,求求你了,我是实在没得法子。我们来投亲,亲戚不认。娃子可怜,你就行行好,好人一定有好报的....”被邝氏拉到一边的年轻妇人锲而不舍地低声祈求着。
邝氏看着把大拇指含在嘴里的女娃,那双眼睛像蒙了一层灰一样,听她说话的时候侧着耳朵对着她的方向。
看样子有两三岁了,是个瞎子。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大妹子,我也没法子,你就当我狠心吧,嗐....”
冰凉的触感让年轻妇人一愣,她抖着嘴唇捂着脖子盈盈跪下,邝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大妹子,腿软就去旁边歇会,别挡着后面排队的人。”
“哎呀~撑死我了~唔?这女娃子长得挺乖的,这些是我吃过了的,你们要不?”景晁端着一碟蒸饺腆着肚子踱过去,伸手捏捏那小女娃的脸蛋。
“要要要,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年轻妇人连连磕头,撑在地上的右手握成拳,仅仅抓着手里的三枚铜钱。
景晁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歪着脑袋看她把打开包袱把蒸饺倒进里头,笑嘿嘿地说:“我看这个小女娃生得乖巧,反正你也养不活,不如卖给我,二两银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