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帐落,青丝散,薄衫开,春光盛。
雾里看花,灯下看美,本该是赏心悦目之事。
景韫言埋在她颈间细细啃咬的动作忽地一停,神色不悦地抬起头。
舒映桐默默扯过薄被盖住两人,戳戳他的腰,“找你的。”
两道轻盈脚步声几息间已至房门口,很明显是习武之人,低沉恭敬的嗓音略带沙哑,“少庄主,八百里加急!”
景韫言无奈叹了一口气,亲了一下她的耳垂,“等我。”说完从她身上翻下沉着脸快速穿衣。
“老庄主嘱咐....咳....请少庄主夫人一同议事....”门外又添了一句。
“唉呀~羽冲,你好英勇,佩服佩服~”
另一道又酥又贱低笑声自院中传来,舒映桐按了按眉心,掀被坐起身。
床边呼吸声立刻粗重了些许。
两人穿戴妥当,景韫言拉开房门,黑着脸地瞪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人,“真会挑时候!”
舒映桐扫了一眼,司曜已经率先往堂屋方向去了,等在门口的人一身灰色书生长衫,发顶绾髻包着方巾,背上还背着竹制箱笼。
身形清瘦,面容普通,放在人堆里也不会引起注意。
羽冲低眉顺眼揖了一礼,“少庄主夫人!”
舒映桐看他风尘仆仆,檐下灯笼昏黄灯光照在他疲惫的脸上,又听他提了老爷子,明显去过村里又马上赶了过来。
“吃过饭了?”
羽冲愣了一下,呐呐地说:“没....”
“六娘,去前面拿些饭食送到堂屋来。”她转头朝抱着碗筷走出穿堂的郭六娘交代了一声,抬步就走。
郭六娘见着院里多出来的陌生人,立马转头望了一眼栓得好好的院门,心里疑惑嘴上干脆地应了,“嗳!这就去。”
羽冲伸长了脖子望着舒映桐笔挺飒爽的背影,感动得眼泪汪汪,“这就是有当家主母的温暖么,呜呜呜....终于有人关心我饿不饿了....”
“行了别演了,赶紧滚过来。”景韫言回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这种送信的活哪需要云归堂堂主亲自过来,明明就是奔着收集八卦来的。
这么大的人了又不傻,还能饿着自己?
羽冲用力吸吸鼻子抬起袖子抹眼泪,跟在他后面带着哭腔语气愤愤,“我这是满满的真情实意啊,怎么能说是演的呢,少庄主你太过分了!”
舒映桐伸手从茶盘里翻了一个杯子,偏过头问司曜,“你们山庄特产奇葩?”
司曜懒洋洋地支着下巴朝门口努努嘴,“别看他长得老实巴交的,云归堂可没什么好人,尤其是外面那位。云里雾里就让人归天了,死法五花八门。”
“司曜,你这样抹黑我是不对的知道吗?”羽冲卸下箱笼,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封信丢到桌上,冲舒映桐笑得非常淳朴,“少夫人,别听他的,我是好人。”
“就服你,连自己都骗。”司曜懒懒地转着手里的杯子。
景韫言拿了信函坐在舒映桐旁边,扬手抓住司曜丢过来的诗集摆在面前。
舒映桐偏头看他拆了信件铺在桌上,眉梢一挑,加密的。
表面上就是一封啰哩巴嗦碎碎念的家书。
什么日子谁家生了个儿子,家里封了多少文红包上门吃酒,又扯了多少尺布。什么日子家里的猪下了多少只猪崽子,卖了多少只给邻居之类的。
按他手指所到之处停顿来看,提取的有用信息是数字日期和紧随日期的第四个文字。
这种加密信件,即使破解规律也没有用,因为送信人不知道母本是什么。
郭六娘端着托盘进来,放下碗筷吃食默默退下。
羽冲瞧着那一大碗色香味俱全的卤肉面和几碟熟食吸溜吸溜口水,不客气地提了筷子埋头苦吃。
“饿死鬼吗你,丢不丢人。”司曜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干粮哪有这些好吃,都是自家人,还讲那些规矩做什么。”羽冲嗦面嗦得唏哩呼噜,不停地往嘴里塞菜。
送信是个苦差事,加急的信更是要命,日夜兼程,跑死马那都是常事。
多数时候在山道上跑,能吃的只有自己带的干粮。
从去年冬天开始他就对未来少夫人好奇得很,闻风堂的弟子回来跟灌过哑药一样,半句不给透漏。
去年到上个月忙得抽不开空,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果断把这差事揽了过来。
他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舒映桐,她正注视着景韫言翻诗集的动作,一双清冷无澜的眼眸随着每翻一页眨一下。
不像无意识的自然眨眼,倒像是刻意。
舒映桐根据信上的信息要素快速提取诗集上的有效内容利用宫殿记忆法把散碎的字收纳记忆。
等景韫言把最后一条加密信息对照完,她垂下眼眸快速把脑海里的字和词组排列成语法通顺的句子,最后得出这封加密信件的内容。
她眉头紧锁往后一靠,盯着对面的白墙不发一语。
“呵!”景韫言森然一笑,向来秋水般温柔的眼眸杀气毕现,“宿真那群鼠辈也就只能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信上说什么?”司曜收了手臂坐正了身子,脸上难得一本正经。
煜恒极少发怒,这事肯定小不了。
景韫言眉头皱成川字,眼里冷芒利得像刀,语气沉重。
“去年西南三省旱灾严重,饿殍遍野,上个月又发现多地爆发瘟疫。朝廷已经下旨封锁疫病发源地的那些村镇,遣医送药,并派兵镇压。”
“密报上说,宿真细作全部接到死令,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让天花传至京城!沿路州府也不能幸免!”
司曜神色一怔,立刻转头望着舒映桐,大嫂的原籍就在其中一省。
舒映桐叹了一口气,在没有电报的时代,依靠车马信鸽,所有的信息都有时间差。
如果对方行动迅速,估计这个时候疫病已经扩散得很厉害了....
天花。
在落后的朝代基本无解。
“老爷子叫我一起议事,是算准了我有办法对吧。”
她呼出一口气,伸手覆上景韫言捏紧的拳头。
“我不是神,死人是必然的。但是,控制死亡人数可以勉力一试。我需要你们行使权力,让所有官员配合我的方案,不管那些事在你们看来有多离谱,只要照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