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衙差傻愣愣地看着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满脸红印子的戚班头。
戚班头双眼一横,压着嗓子低吼:“蠢货,还不快点滚过来!”
景韫言拂袖冷哼一声,直直往舒映桐那边走,撩袍坐下,侧撑着脸冷冷地睨着满头大汗的潘知县,“你这账,真是越算越多了。”
“饶命啊....卑职、卑职什么都不知道啊....”潘知县哆嗦着肥胖的身子,后背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
心里哀叹,这下全完了,乌纱不保也就算了,越来越有判头了....
本来在这穷乡僻壤过得挺滋润的,谁能想到倒霉催的遇上这么个不知道什么来头还拿着金牌令箭的主啊....
“夫人饶命啊....”戚班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跟来的一群衙差扑通扑通往下跪。
舒映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戚班头和后面衙差血红血红辣眼睛的脸,蹙眉望着对面的景韫言,“碍眼。”
景韫言端过舒映桐的茶盏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潘知县,领着你的人退下吧。”
“卑职....卑职已命人在庆阳楼备好了酒菜....”
“不去。你最好回去立刻把我交代你的事安排下去,你的功能抵多少过,就看你卖不卖命了。不要到时候落得抄家发配的下场。”
“是是是....卑职这就去办!”潘知县头上的汗又扑了一层出来,朝一众衙差甩甩袖子低声呵斥,“还不快走!”
潘知县躬着身子倒退着出了客栈门,景韫言微微蹙眉望着茶盏里的荷叶和几枚新鲜的莲心,“这什么喝法....”
说完回头往八斤那边吩咐:“小二,上一壶....嗯?”cascoo.net
他眉梢高挑望着倚靠在小厮身上的白袍少年,眉似远山,眼眸拢雾,琼鼻粉唇....
他回头看看舒映桐,“嘶....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跟我有什么关系。”舒映桐淡淡地回他。
“啊,也对。”景韫言释然一笑,伸手从棋盒里夹出一枚棋子,“到谁下了?”
“你不问问那边愿不愿意让你下么。”
“愿意愿意!”
老掌柜满脸兴奋跑出来,一屁股坐在侧边的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崇拜地望着景韫言,“能旁观贤伉俪对弈,老朽荣幸之至!”
“咳咳…咳咳咳…”
“少爷!”
“客官!”
舒映桐回头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方巾上一团殷红,“啧,八斤,扶他过来。”说完回头看着老掌柜,“他没空,你继续。”
“不不不,小二你赶紧带我们去客房,另命人请城中大夫来一趟!”阿茗白了脸色快速吩咐,架着裴知行往楼梯那走。
“客官....你没听懂吗....”八斤小心翼翼地指指舒映桐那桌,“那边有大夫....”
人家说得那么清楚了,那贵公子会诊病啊....
景韫言呼出一口气,挪到长桌另一边空位处坐下,笑吟吟地看着神色淡漠的舒映桐,“还是这么心软啊....”
阿茗犹豫地看了一眼景韫言,心一横,“帮忙扶着点。”
八斤应声,拉起裴知行左臂架在自己脖子上,转头朝蹲在穿堂口剥花生吃的阿书说:“阿书,去打盆热水来,布巾也要。”
阿书点点头,慢吞吞地说:“知道了,阿书去打热水拿布巾。”
景韫言仔细地打量被阿茗揽在怀里的人,伸手扣上他的脉搏。
“公子,我家少爷....”
“等我问你的时候再说话,好吗?”
阿茗看着方才还满脸笑意的人瞬间脸色冷峻,心头瑟缩了一下,慌乱的心反而平稳了不少,呐呐地闭上了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刚才看那肥知县和衙差在他面前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心知这人必定大有来头。
刚才犹豫是觉得这种贵公子即便会医术也是只懂些皮毛,但是现在情况实在危急。
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好先让他试试,等说不出病症再让小二去请大夫也不会耽误许多功夫。
景韫言眉头一皱,翻过裴知行的手看了看指甲,凑过去撑开眼皮细细看眼白。
“这身子能撑到现在,也算难为他了。”景韫言幽幽地说了一句,瞄了一眼舒映桐,“应该有大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吧。”
“你....你怎么....”阿茗眼圈蓦地红了,哽着喉咙祈求地望着景韫言,“请公子救救我家少爷,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唔....娘胎里带来的病,应该不是足月生产的吧?”
阿茗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七岁才被卖到主家....”
他没见过老爷和夫人,小宅子里只有一个老管家和几个仆人。
他只知道主家姓裴,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老爷和夫人在回乡探亲路上遇山匪双双遇害。
“这病,有些棘手。你们先把他扶到床上,我先给他施针,一会你照方抓药。”说完若有所思地看着舒映桐,“桐桐,我有话对你说。”
“走吧。”舒映桐落下一子起身,“有空再下。”
老掌柜捋捋胡须点头,“嗯,老朽也要想想下一步棋怎么走。阿书,把这位客官送回天字九号房。”
“天字九号,阿书晓得了。”阿书弯下腰,拦腰抱起裴知行大步往穿堂走。
阿茗捏着湿毛巾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从他怀里抢走了,回过神来丢下布巾赶紧追上去。
“掌柜,劳烦遣人去一趟县衙把我的马车赶回来。”景韫言擦干净手牵着舒映桐跟上去。
穿过后院绕过影壁,他打量了一圈院落,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这客栈倒是出乎意料了。”
进了房间,掩上门,“药箱给我吧。”
舒映桐伸手在桌面上空抚过,药箱稳稳放在桌上,“那人怎么了?”
初初看见那张脸时,她也有些惊讶,和自己这张脸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那人更柔美一些。
原身是个弃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浑浑噩噩过了十来年。
“你知道你为什么体弱么?”景韫言打开箱子取出文房四宝边摆边说:“也是和他一样,母体怀胎时中毒,导致你们天生体弱,不过你的情况比他稍好些。”
“他出生后还被下过一次毒,大概是命不该绝,遇上医术精湛的高人救了他一命。不过因为当时太小,解毒之法太过霸道,还是损了底子。”
“他这十来年,应该过得很艰难。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即便是我出手,最多延他五年寿命。而且花费巨大,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舒映桐拧起眉头,“是什么让他活得这么痛苦还要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