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谨闻言,想了许久,才终于想了起来。
那是数年前,慈安宫太后大寿,兮谨受宫中宸贵妃娘娘邀请,进宫为太后贺寿。
那日席间,有世家嫡女嘲讽兮谨不自量力,直言一个靠耍心机而获得嫡女之名的人,不配和她们同席。
兮谨从小听惯了这些,可她从不后悔当初攀上了嫡母,是嫡母改变了她的人生。
所以哪怕当众被人议论讽刺,兮谨也并不放在心上。
兮谨记得自己不愿理睬那些人,便一个人躲到了御花园中。
当时的永陵王也正在花园里赏花,看她一个人落寞,还特意用野草折了一只草蜻蜓逗她。
可兮谨向来戒备心极高,轻易不同外人说话,更何况是一个年长的男子。
见兮谨不说话,永陵王还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兮谨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永陵王是想告诉她不必事事逢迎,愉悦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故事还未讲完,上官讳便出现了。
当日,上官讳作为宁王世子也参加了太后的寿宴,在宴席上没看到兮谨,这才寻了出来。
兮谨看到上官讳,似是看到了靠山,立刻躲到了他的身后。
永陵王见兮谨判若两人的表现,感叹地笑了笑:“小丫头原来是讳儿的心上人啊?”
上官讳见永陵王不羁模样,朝他躬身行了一礼:“皇叔,待侄儿同谨儿成婚,定邀请皇叔赴喜宴。”
这话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想起来,已然恍如隔世。
“王爷好记性,不过我如今是谢洛之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谢洛?”永陵王抬眸打量了谢洛,待看到谢洛墨黑的双眸时,不由得一怔,“你父亲是何人?”
“家父谢风。”
“谢风,你竟是谢风之子。”永陵王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洛,似是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撑着的身子又倒了下来。
“王爷,你如今伤势很重,我们已经替你处理了伤口,今晚会有人来带你离开京城。”谢洛正色道。
永陵王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包扎得很好的伤口,不由得问:“你们为何要救我,就不怕我反咬你们一口?”
“谢某不过区区一介小小武官,王爷又怎会与我为难。但若是王爷死在了内子的医馆内,我们便说不清了。”
谢洛丝毫不惧地看向永陵王:“更何况王爷身中奇毒,若是没有我们,王爷去哪里寻解药。”
“看样子你这丫头有些本事。”永陵王看着兮谨,感叹上苍让他命不该绝。
“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我们自然不会立刻给您解药,今晚送您离京之后,我会亲自奉上解药。”谢洛坦然道。
“好,好,谢洛,你倒是有几分谢风当年谋略,放心,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永陵王看得出,眼前的两人显然是不想同他有所牵连,不得已才会这么做,他堂堂亲王,如何会和他们计较。
这日深夜,谢洛暗中派了千机门的人,趁着夜色将永陵王送出了京城。
此事过去后十来天,京城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兮谨以为这件事彻底过去的时候,兮谨突然收到了宫中的传令,令她立刻进宫为宫中贵人诊治。
令兮谨感到不安的是,这次来传令的竟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皇上突然宣她进宫,是为了让她给谁看病?
李公公是直接从医馆里把她叫走的,兮谨只来得及和贵叔说了一声,便乘着宫中的马车进了宫。
好在贵叔是个机灵的,在兮谨出门前,将医馆内的银钱都塞给了兮谨。
此刻兮谨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又换了一顶软轿,兮谨看着轿子不是往宸贵妃宫中去的,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兮谨掀开轿帘,塞了一张百两的银票给李公公,低声打听:“李公公,不知皇上宣臣妇是给哪位贵人治病?若能得公公提醒,也好叫臣妇心里有个底。”
李公公动作迅速地接了那银票塞进了袖子里,掩唇道:“是柳妃娘娘,慕大夫此行只管替柳妃保胎便是,旁的都做不知。”
“多谢公公提醒。”
柳妃?兮谨自然是记得柳妃的,按时间推测,这会儿她应当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兮谨印象中柳妃胎像安稳,应当无碍才是。
软轿抬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柳妃宫中,兮谨垂着头,一路跟着宫女进了内殿,兮谨一眼就瞧见了那抹明黄色的衣角。
殿内跪了一地的人,有太医也有医女,无不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兮谨眸光一扫,在人群中看到了苏木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感到安定。
既有苏木在,等会儿但凡发生点什么,也能有人出宫去向谢洛通风报信。
“皇上,慕大夫到了。”宫女上前跪地禀报道。
兮谨上前,俯身跪地:“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快起来吧,听宸贵妃说你医术高明,快给柳妃看看。”
皇上坐在柳妃的榻边,手紧紧地握着柳妃的手,低声安慰着:“爱妃,慕大夫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
兮谨躬身上前,打量了柳妃的面色,不过短短数月未见,昔日明艳动人的柳妃娘娘,此刻面色惨白,红唇毫无血色,她人虽醒着,双眸却毫无生机。
“娘娘,容臣妇替您把脉。”兮谨上前,抬起柳妃纤细的手腕,搭脉探了探,面色一沉:“娘娘近来没吃东西吗?怎么身体亏空成这样?”
皇上扫了一旁的宫女,暴怒道:“还不把柳妃的情况告诉慕大夫。”
“娘娘已经有十余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奴婢也不知娘娘这是什么了,娘娘近来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肯说话,也不肯吃东西。”宫女颤抖着身体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说着。
眼看着皇上又要发怒,兮谨请示道:“不知皇上可否容臣妇给柳妃娘娘查查身体?”
皇上看了柳妃一眼,温柔道:“爱妃,朕就在这,爱妃莫怕。”
柳妃并不理会皇上,垂眸敛眉,仿佛没了生机一般。
兮谨心中存疑,她见过太多胎儿不保的妇人,却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平静的。
柳妃这模样,仿佛这孩子同她无关一般。
皇上叹了口气,对着兮谨严肃道:“慕兮谨,好生替柳妃保胎,若是能保住此胎,朕重重有赏。”
“臣妇必当竭尽全力。”
皇上起身让开了位置,身体不由得晃了晃。
一旁的李公公赶紧上前扶住皇上:“皇上,您先歇一会儿吧?”
身为医者的本能,兮谨下意识地打量了皇上一眼,让兮谨狠狠吃了一惊。
皇上的身体竟败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