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身怒斥道:“朕待定南王不薄,他是朕的弟弟,每次从战场回来,朕都会大加封赏,没想到竟然养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他怒不可遏,气的眼睛都红了,狠狠的一甩袖子:“朕原本还念着南疆将士们的功劳,迟迟没有下手整顿,如今看来,倒是朕妇人之仁了!”
“陛下息怒——”
群臣纷纷跪下来,丞相出言道:“陛下,南疆群龙无首,极容易被人撺掇挑拨,是该早早定下将领才对,不然那迟早养虎为患呐!”
“臣附议,请陛下定夺——”
“臣附议!定南王的旧部皆是如此的白眼狼,食君之禄却不知高堂之上坐的是何人,可笑至极!依臣之见,合该令他们卸甲入京受审!”
“臣附议!”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朝中竟有大半的人是同意押解定南王旧部入京的!
太子环视一周,忽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上来。
他看着大臣们群情激奋,看着他们慷慨陈词,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定南王的旧部,就那么十恶不赦吗?
见他不出声,已经放出来的三皇子还特意问了一句:“太子殿下深受其害,不知殿下有何见解?”
皇帝也看了过来,眼神深沉。
太子一愣,随即出列道:“儿臣以为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虽然他们说自己是定南王旧部,但没有确凿证据,不足为信。”
“嗯?太子的意思是……我们诬陷他们?”三皇子面露讥讽之色,“太子殿下还真是宅心仁厚,他们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打算轻拿轻放吗?难道真的要等刀架在父皇脖子上,才算是证据确凿吗?”
此言一出,群臣皆寂,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太子脸色顿变,厉声呵斥道:“放肆!三弟此言是在诅咒父皇吗?”
三皇子面不改色,一撩袍摆跪了下来,看太子一眼,拱手对皇帝言辞恳切道:“父皇明察,儿臣绝无此意,只是儿臣觉得此事不能姑息,刺客到底是不是定南王旧部尚且不论,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了,若是此事轻轻揭过,岂知来日会不会有人打着定西王、定东王的名号再行忤逆之事?”
说罢,他深深一叩首,伏地道:“请父皇明断!”
“臣附议。”
丞相也道:“陛下,无论有没有刺杀一事,南疆那边也须得好好整顿,以免有余孽残留为祸。”
他瞥了太子一眼,语气放轻了些:“当然,臣也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向来公正严明,但此事不仅仅是‘公正’二字便可揭过的。”
太子拢在广袖下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他扭头视线扫过满殿文武,最后竟无一人站出来。
有几人面露愧色,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低下了头。
他们是北境出来的将军,自然是知道其中门道,可他们如今自身也是难保,万不能引火烧身。
太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心下悲凉,迟疑片刻,他也跪了下来,这下整个殿内唯有皇帝一人站着。
他高高在上俯瞰群臣,心里颇为舒服。
就在他以为太子也屈服了的时候,太子忽然扬声道:“儿臣以为不妥。”
六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砸的皇帝心头火起,“你说什么?”
太子不怕死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儿臣以为不妥!”
皇帝气的倒吸一口气,咬牙道:“那你要如何?真要等南疆的刀架在朕的颈侧,你才能痛下决心吗?太子,你何时如此优柔寡断了?”
太子脸色涨红,却还是坚持道:“父皇,刺客确实不该姑息,但南疆乃要地,边陲多战事,定南王一死本就军心动荡,百姓不安,若是此时再大动干戈,必然闹得人心惶惶,边陲列国,说不定会趁机发兵,得不偿失。”
“儿臣以为,可以小惩大诫,摘掉几个要职,以儆效尤,提拔有能力又清白的将领稳定大局,或从京中调派,行监督之权,此乃上策。”
太子说完,重重的叩首,“事关重大,请父皇三思!”
皇帝面色阴沉的盯着太子,心中感慨,此子若是为帝,定然是明君,可惜太不听话了,没有眼色!
他抬眼看去,一部分大臣脸上露出了赞赏之色,这让他心中危机更甚。
三皇子从缝隙里看了太子一眼,心中唾弃,伪君子。
“父皇,太子说的固然有理,但南疆如今形势如何,我们远在京都,难以知悉,派人去,也只怕被糊弄的团团转。”
皇帝铁青着脸站了片刻,扶着龙椅缓缓坐下了,“既然太子如此说了,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太子沉声道:“儿臣不知。”
笑话,他要说自己知道,那岂不是会被当做与南疆有勾结?
皇帝冷笑一声,太子顿觉头皮一紧。
半晌后,皇帝才说:“朕倒是有个人选,定南王原副将沈风,在南疆多年,战功累累,虽与定南王有连襟之谊却无谋反之心,多年来从不邀功,若是南疆需要一个将领,非他莫属,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
群臣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定南王死了,姐夫沈风上位?这里面……啧,不能细想。
太子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猛地抬起头来:“父皇,既然是连襟,那他如何会……”
皇帝抬手制止了他,“实不相瞒,在宫宴前,沈风就曾修书一封,要朕提防定南王,后来也是他按住了入京的南疆士兵,这才没有酿成大祸,这件事朕一直没说,也是在考虑要如何赏赐沈风。”
“今日太子既然提到了,那就封沈风为定南大将军,统领南疆二十万大军,安抚民心。”
皇帝笑了下:“如此也好教天下人知晓,朕赏罚分明,不会因定南王之过,牵连旁人。”
太子心里微哂,忽然就有点恶心。
可其他人已经高呼起来:“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的叹息被淹没其中,无人可闻。
皇帝微微一抬手,端的是威严无双:“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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