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些茫然,又有点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他一开口楼玉鹤就皱起了眉头,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楼玉鹤站起身对他伸出手:“起来。”
太子透过自己凌乱的发丝看着眼前那只白皙细嫩的手,想搭上去,但看看自己满身脏污,忽然又退缩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扶着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脚底打滑还踉跄了一下,好在他扶着椅子,不然就该摔进那一堆酒坛里了。
“小心!”
楼玉鹤吓一跳,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太子身子一僵,本能的就想躲。
楼玉鹤一直忍着的那股火一下子爆发了,“燕溯!你到底在躲什么?你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见不得人了?”
太子被她吼得一愣,“我不是……”
“不是什么?”
楼玉鹤松开手,指着地上的酒坛问:“这不是你喝的?是别人捏着你的嘴灌的?还是说你的头发是别人弄散的,你这一身是别人弄脏的?”
她心里疼的厉害,可越疼她越是要说,“我今天满怀期待的来见你,我求我爹,又求皇上,我抛弃了女子的矜持,我不在乎别人会不会把我当成笑话,我想来看你,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可你呢?”
视线被泪水模糊,楼玉鹤猛地转过身去,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咬牙道:“谢谢你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让我失望,让我看透了我等的是个什么废物。”
这一句句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直直的捅进了太子的心口。
他僵在原地许久,看着楼玉鹤纤细的背影,看看她垂在身侧握成拳还微微颤抖的双手,他心里忽然一疼。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太子低声道歉,伸手慢慢的把头发拨开。
却不想这一句又点了楼玉鹤的火,她猛地转过头来,鬓边垂落的流苏跟着乱晃,这是很失态的,可这个时候没人在乎。
她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落下一滴泪,“燕溯,你还是没明白,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如今东宫的处境如何,你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自你禁足后,明王和翼王分了你的权,如今朝堂之上,他们俩风头正盛,眼看着群臣有倒戈的倾向,再过几个月,谁还记得你是谁?”
楼玉鹤自嘲的笑笑:“还有皇后,她只有你这一个靠山了,连你都倒了,她还有什么指望?你竟然还在这里颓废?”
太子咬紧牙关,一颗心像是被人扔进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烹炸。
疼的他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楼玉鹤看着他那黯然神伤的模样,又不争气的有点心软,爱之深责之切,人就是这么复杂。
她叹息一声,见太子左手上有一道口子,已经结痂了,但刚才一用力,又崩开了些,有血珠冒出来。
她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放到了一边的食盒上:“处理下伤口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楼玉鹤说完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心软的回去替他包扎,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放完狠话再去做这种事,不然她说这一通有什么意义?
抽风吗?
她脚步匆匆的出了门,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好在太子没注意到。
刚才楼玉鹤放手帕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里还有一个食盒。
他拖着宿醉后疲惫的身躯走过去,拿起那丝帕,就见角落绣了个“鹤”字。
他心弦微微一颤。
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太子伸手缓慢的打开了食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白瓷盅,他端出来打开,香味顿时飘散。
那般的醇香,一看就是炖了很久,甚至还冒着热气,这大冷天的,应该是做完就连忙送过来了。
空虚饥饿的胃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太子捧起瓷盅,拿起一边的勺子,窝进圈椅里,舀了一勺喝了起来。
鸡肉炖的很软烂,几乎是入口即化,轻轻碰一下就脱骨,根本用不到筷子,山药也十分入味,口感绵香醇厚,咸淡适中,温温热热的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简直是宿醉人最大的抚慰。
他忍不住细细的回味,唇边泛起柔软的笑意,可忽然有一滴眼泪落入了汤里。
太子就这样一边吃一边哭,一滴都没剩。
吃完他靠在圈椅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声恸哭。
……
楼玉鹤出了门之后越想越气,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掀开车帘对车夫道:“不回国公府了,去安北王府。”
车夫:“是,小姐。”
楼玉鹤放下帘子,还是气鼓鼓的。
枕香担忧的看着她:“小姐,你别生气了,太子也是不容易,天之骄子落入这般田地,他心里难受。”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现在他除了自救,谁也救不了他,我气的是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楼玉鹤心烦的捏了捏眉心:“他要是不振作起来,就真的完了。”
……
谢辞酒前脚刚收到密信,后脚楼玉鹤就上了门,她只好先把信收起来,让人把楼玉鹤请去了前厅。
“谁惹你了?怎么气成了个包子?”
谢辞酒一脚跨进前厅,就看到楼玉鹤抿着唇,一脸的不高兴。
红雪把茶端上来就下去,楼玉鹤摆摆手,枕香也出去了。
前厅里就剩楼玉鹤和谢辞酒两人,楼玉鹤立刻起身扑向了谢辞酒:“辞酒,我好难受。”
谢辞酒熟练的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慢慢说。”
她任由楼玉鹤抱着,等着她情绪缓和。
“我今天费了好大的劲才进了东宫,结果……”
楼玉鹤说着又忍不住叹气,“他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成天借酒消愁,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止不住的火气上头。”
“你和他吵架了?”
谢辞酒诧异。
“嗯……我说了很多重话刺激他,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就算冷静下来,我估计我还是会说那些话。”
楼玉鹤松开谢辞酒,眼眶还泛着红,“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明白。”谢辞酒伸手在她的眼角擦了一下,指尖沾了一滴泪,“爱到深处,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些人在外为他奔走,他却自己放弃了自己,换做谁都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