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可他们是圣人
徐妙云离开之后,朱棡去见了吴伯宗。
见到吴伯宗的第一时间,朱棡差点不敢去认面前的人!
这是吴伯宗?
只见吴伯宗站在屋顶,负手而立,胡须杂乱不堪,眼神空洞深邃却又不失一抹锋芒!
并且,在吴伯宗的头上,朱棡居然看到了白发!
他才多大?
二十七岁!
朱棡深深的自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为科学献身本就是科学家的荣誉,想要研究科学,就不得不付出青春、时间、身体、智慧,可以说一切的科研成果,都是科学家用生命在跟万物做交易。
“你想到了?”
朱棡抬头看着站在屋顶上的吴伯宗,开口问道。
吴伯宗低头看了看朱棡,他的眼中一下子汇聚了一抹精光,随后点了点头。
但下一秒,又锋芒尽失的摇了摇头。
朱棡低头看了看院子里杂乱无章的东西,地上丢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毛笔,笔筒,砚台等等……,连吃饭的碗都丢在了地上。
哎……,这家伙也是真较真。
朱棡叹了口气,将地上的凳子扶起来坐下。
“想到了一点,但是不知道是对是错?”朱棡问道。
吴伯宗点了点头:“是!”
“何必这么较真呢?”朱棡无奈的看了看他的脸。
吴伯宗站在屋顶。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他的回答。
接着,吴伯宗目光复杂又灼热的道:“我本以为王爷这个问题答案是教学生做人,做事。但学生苦思三日,发现并不是。”
“任何东西在没有依托之后都会掉在地上,这是至理,这是天经地义!既然不是教学生做事,那就是在教学生道理。”
“可学生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道理。东西掉在地上,到底是寓意脚踏实地还是什么……。学生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发狂一般的将东西丢在地上。”
朱棡看着吴伯宗那如痴如狂的模样,也心道是自己没有跟他说明白。
但是在吴伯宗的身上,朱棡真正看到了他身上较真。
这家伙天生就是搞科研的料子。
吴伯宗此时有些激动起来,他翻身下梯子,距离地面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就纵身一跃。
结果‘噗通’一声摔了下来。
这家伙完全不受影响的站了起来,他激动的走到朱棡近前,一边跳脚一边喊道:“是事件本身!”
“王爷没有想要给伯宗任何教诲,王爷只是诉说了一个事实!”
吴伯宗眼神灼热的看着朱棡,一字一句的道:
“有重量的东西,都会掉在地上!是因为有东西在地底下吸引着这些东西。”
靠!
朱棡有些惊呆了。
这吴伯宗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居然把地心引力给搞明白了。
吴伯宗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两块黑乎乎的东西,朱棡一眼就看出,这是磁石。
想来吴伯宗便是在这里面搞明白了地心引力的这个东西。
吴伯宗如痴如狂,宛如疯癫一般将一块磁石放在桌子上,随后拿着另一块磁石去吸另一块。
当距离合适之后,阴阳两极磁石突然吸附在了一起。
‘啪’的一声,打断了朱棡的沉思。
“两块磁石以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合在一起……,这是……引力!”
我擦。
朱棡挠头了。
你丫的也是现代人吧?
“对,引力,就叫引力!”吴伯宗手持两块磁石,在院子里欢天喜地的跑着跳着。
随即,他看向朱棡。
想要从朱棡的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不错,这就是引力!”
朱棡点头。
吴伯宗震撼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引力从何而来?”
这是吴伯宗脑中冒出来的下一个问题。
朱棡这时候让吴伯宗坐下。
两人坐下之后,朱棡看着吴伯宗,道:“你读了十几年的书,读的是什么?”
读的是什么书?
吴伯宗再次顿愕。
“读的……读的是道德仁爱,是治国安邦,是修身齐家。”
朱棡笑了笑。
这个回答,千篇一律。
你问一百个古代读书人,他们都是这样的回答,宋代之后的儒家圣学教育其实就已经走偏了,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根本就是放屁。
看到朱棡脸上的笑,吴伯宗不解,疑惑。
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可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宰相赵普?”
吴伯宗点头:“赵普,一代勋臣也,东征西讨,无不如意,求其所学,自《论语》之外无余业。此言出自 《古今源流至论》。”
“那你认为,这话到底是在说赵普无才,单凭论语治世。还是说他有治国之才,仅凭论语便可治世?”
吴伯宗心惊。
不去怀疑历史的真实性,就单一以这个故事来评价。
按照当时的社会背景,定然是嘲笑多一些。
因为那是文人辈出的宋代!
士人无不以博览群书,通古烁今而引以为豪。
“或许,是批判多一些。”吴伯宗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不知道朱棡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典故。
朱棡微微一笑:“那若是再看赵普生平功绩呢?”
吴伯宗又迟疑了。
赵普乃是王佐之才,是宋太祖真正的左右手,主导的政治决策及一系列的治国理念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那这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就不太可能是在嘲讽赵普。
可若是赞美,岂不是说后世读书人读的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棡笑意盈盈道:“是不是疑惑?”
吴伯宗点头。
朱棡起身,幽幽道:
“世人只知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却没看到其前半生的遭遇。初为幕僚,又经历陈桥兵变,从征二李之事,早已让赵普经历许许多多的起起伏伏。他不是不读书,而是将士人需要读的书垫在了脚下,去行了路,经历了事。”
“吴伯宗,试问你自己,你经历过多少事?行过多少路?”
吴伯宗低头羞愧不已。
但朱棡没有笑他,只是淡淡道:“都错了。”
错了?
吴伯宗抬头。
“天下儒生!”
“荀子!”
“董仲舒!”
“……”
“都错了!”
“可他们是圣人……!”吴伯宗只觉得世界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朱棡转头,看向吴伯宗淡淡一笑:“孔孟已死,何曾言他人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