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从希娅的眼睛里看到了深重的不耐和凌冽的杀意,他不敢再提出异议,垂眸错开她的目光:“我不敢让使者一而再地自证,我为他们的无礼向您道歉。”
莱恩双手交叉在胸前,以重生会的特殊姿势朝着希娅弯腰:“想必您就是主上座下唯一那位女使者——蔷薇使者吧?”
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约莫半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应,莱恩心里发毛,终是忍不住抬眼看她,便对上了希娅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到这种时候了,还在试探我啊?莱恩神官?”希娅拿弗雷的魔杖拍了拍莱恩的脸颊,语气带着点残忍的意味:“是不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的脾气很好?”
“主上座下不止一位女使者。”
“你的姿势也并非道歉,而是发起挑战的意思。”
“怎么?你觉得活得腻歪了,想死是不是?”
莱恩闻言立刻打消了全部疑虑,他真诚地弯下自己的一侧膝盖,以骑士跪的姿态向希娅低下了头颅:“请您接受我的道歉,使者大人,以吾主起誓,我的严谨并非针对您,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
其余的邪教徒也意识到面前之人确实是一位真正的使者,连莱恩神官这样刁钻的考验她都能应对,怎么看都是板上钉钉的重回会忠实教徒啊。
他们纷纷向希娅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希娅面露不耐,显然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行了,把这儿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要开放内殿供信徒祭祀,别被人发现了端倪,收拾完了去象牙塔商议要事。”
见她不再追究,教士们纷纷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莱恩亲自给希娅带路,希娅也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放松。
赌对了。
不止一位女使者的事还算好猜,按照正常逻辑来推断,若真的只有一位女性使者,那么鉴于其在使者团中的唯一性,这些邪教徒不可能认不出她来。
在她第一次伪装成使者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即戳破她的谎言,对她发动攻击才是。
所以,虽然不能确定具体的使者数量,但女使者不止一位的事实是显而易见的。
只要足够冷静,就很容易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最凶险的莫过于那个特殊的动作,若非希娅有着恐怖的洞察力,只怕真会栽在那上面。
莱恩的心思太过缜密,层出不穷的试探暗含着不易察觉的陷阱。
当时他的神态虽然极力保持着自然,但希娅仍然捕捉到了异常。
他的眼瞳不敢和她对视,眼球微微向右偏移了两毫米,鼻翼微微张大,这都是紧张和心虚的表现。
再加上周围邪教徒的表情都有些讶异和紧张,希娅便确定了那个动作有问题。
在以往的记忆中没有检索到有关的信息,但她的脑海中却想起了一幅曾经在费利顿魔法学院见过的插图。
在藏书塔中,希娅翻阅过的那本关于黑魔法起源的图画册里,有一幅绘制着善和悯最终决斗场面的插图,虽然画风抽象,但依然能看出悯的动作和莱恩的动作有些相似。
百分之三十的观察加上百分之二十的信息,希娅便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那是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挑战邀请动作。
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在她大胆缜密的豪赌之中眷顾了她。
希娅跟着莱恩再次来到了象牙塔内部,和疲惫的妮梵擦肩而过。
她驻足回看,妮梵正领着一排女孩儿前往盥洗室,她们身上的白色祷告服都有些发皱,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疲倦和麻木。
“叛徒还没找到吗?”
冷不丁的,希娅突然发难。
莱恩回答道:“已经抓到了,只是他身份特殊,还要等另一位使者来处置。”
“叛徒就该立刻处死,谁允许你们徇私?”希娅严厉地看向莱恩,“叛徒是谁?”
莱恩苦笑一声:“是图畔,他是蔷薇使者的未婚夫。”
“关在哪儿呢?”希娅问道。
“关押在水牢里。”莱恩说,“您应该也听说过蔷薇使者,她是出了名脾气暴躁,又极其护短,我们实在不敢私下处置图畔。”
希娅冷哼一声,看着莱恩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意味:“既然这人你不敢处置,那弗雷你总敢动手吧?你必须证明一下自己的忠心,莱恩。”
她不确定这些使者是否跟他们的主上有什么灵魂联结,所以让别人处死弗雷是最优方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冒着风险杀死一位邪教使者。
“我会处理掉弗雷使者的。”莱恩回答,他迟疑片刻,又问道:“在那之前,或许我应该请示一下主上。”
“如果什么事都要打扰主上的话,要我们何用?”希娅不容置疑地否决了,她说道:“上一次你给他寄信问我的身份,还没找你算账呢。”
莱恩目光微闪,原来他的信被收到了啊,还让本人知道了。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确认叛徒是否被排查到,二来是为了不久后的祭神节。”希娅话语微顿,看了莱恩一眼,问道:“你明白我意思吧?”
莱恩立即会意,一股脑说了出来:“明白,我们已经收到了指令,在近期就会将这些少女秘密地运往召灵大阵,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继续说。”希娅面无表情地催促。
继续说?
莱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在希娅的目光压迫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就和之前计划的一样,在祭神节之前,以泰恩侯爵选妃为借口,将这些少女由水路运过去,我们已经打通了所有的关卡,能够确保安全抵达。”
希娅点点头,她叹息一声,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关于那位命格最为贵重的压阵之人,不知能有几成把握?”
莱恩出言安慰:“使者不必忧心,虽然筹备了十几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至少我们找到了替代品。”
“要是祭神节上计划不能成功,我们就退而求其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这样天时地利的极阴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