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足球变得更加困难，因为充斥着太多的自私主义，个人利益占上风。——若泽·穆里尼奥
“石校长，你……”有盛哥几人面面相觑。
人群后的杨国庆猛然抬头，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松了口气的庆幸，更多的却是茫然不解，甚至不安。
“由我来代表球队不行吗？”石材生手扶着黑框眼镜，显得格外温和而真诚。
“刚才有盛哥问我道理，我讲不出来，因为是真不晓得龙峤为什么会选上我。到底他有没有看走眼，我也想知道哩。”
“算了。同你比赛，该骂我们欺负人嘞。”有人心直口快道，“你们天天在寨里跑圈，大家都看见的。石校长你一个文化人，教书育人很厉害，跑步就真的……”
方蔚然看着石材生清瘦的身形，深感焦虑。
在这个球队里论体能，石材生才是那块最短的短板。
训练时别人无论是快是慢，好歹全程在跑，唯独石材生不仅稳居最后，还总是跑跑停停。有时休息的时间都快赶上跑步一样长，把他的学生崽子急坏了，编了“校长蜗牛慢吞吞”这样的歌来激励他。
杨国庆未必能赢，石材生一定会输——这应该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吴顺连连用胳膊和脚去抵杨国庆，吴展鹏在另一边挤眉弄眼：“咋可能让石校长上？我们球队有的是人哩。”
有盛哥白他一眼：“你来不作数，选拔那阵子还不够威风的？”
龙小猫当即在原地蹦跶两下，见没人搭理才撅着嘴停下。
杨国庆耷拉着脑袋，不动如山。
“时间不早了，不如先商量好比赛的时间地点和规则。”方蔚然提议。
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五点，彼时在田里干活的人忙完，村小学的工作也结束了，还没有落山的太阳会与全寨人共同见证。
至于比赛的内容，最公平的当然是重复当初选拔的内容。
有盛哥几人没意见，就是一提起“那劈啥子喔，我现在头还是晕的。”
石材生却有不同想法：“看起来公平，其实不公平。pro和立定跳远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日常训练，比你们占便宜。我就算赢了，也不算真本事。”
不仅有盛哥几人，球队众人也在疯狂交换白眼，努力憋住笑。
有盛哥对石校长还是很尊敬的：“要不你给出个题呗。”
石材生推了推黑框眼镜，认真思考后道：“足球是九十分钟的比赛。上下半场各四十五分钟，只要不换人，球员就要在场上一直跑动。不如我们就比谁能跑得更久。”
有胜哥几人只觉得新鲜，“从来跑步比快慢，还没听说比这个的。九十分钟那可是一个半小时，这样不停气的跑，石校长你真的能行？”
“试试才知道，我也没跑过。”石材生笑笑，“我们都没这样跑过，比赛就很公平。”
“有道理！”有盛哥朝他投去钦佩的眼神，“我就晓得，石校长是讲道理的哩。”
方蔚然几度欲言又止，眼睁睁看双方达成一致，比赛场地就定在神圣的芦笙坪上。大家绕着圈跑，无论快慢，只要不停下就行。谁能坚持跑完九十分钟谁就是赢家，如果中途停下来休息就算自动认输。
“如果最后都跑下来了。“石材生还非常缜密地补充道，”那就加时赛。”
“加时是肯定不用加时的。”有盛哥带头大笑，离开前又特地向方蔚然要求，“最好换个人上场，把石校长累病了，我崽就没人上课嘞。”
被他目光一扫，杨国庆默默后退几步，借岩石遮挡自己。
等人离开后，数道目光齐刷刷朝岩石看去。
杨八一清了清嗓子，第一次以队长的身份给队员做思想工作：“杨国庆同志，为了球队的荣誉……”
杨国庆整个人都猫在岩石后面了。
“国庆叔你这就太不仗义嘞。”吴顺走过去，不满地把他拽出来，“小的小，弱的弱，你也好意思躲着让他们上？瞅瞅石校长这细胳膊细腿，你就不怕他把球队和我龙哥的面子都输光？”
石材生轻咳一声：“其实……”
“哎，去不去倒是给句话！”吴顺用胳膊捅杨国庆。
他也没用多大力气，杨国庆被这一碰却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矮了下去。
他蹲在地上只管用双手抱住脑袋，继续一声不吭。
“怂啥子？”龙家茂晃着酒葫芦朝他脸侧碰碰，“明天给你多喝点儿养生酒，保管腿脚有力气！”
“我店里刚进了几双护膝，穿着跑步可好哩，专业运动员都这么穿。”杨有财也跟着说，“我做主，给你八……哎，算了，就给你先试穿一回，不好使退给我，只收一包烟钱的回收费。”
杨宇航吹了声口哨，怪叫起来：“杨老板真是下血本嘞！”
杨有财搓搓手：“总归都是球队的人，都盼着球队好么。”
“听听人家这觉悟！做人真的不能太自私。”吴顺继续说杨国庆，“我龙哥待你够意思嘞，关键时刻你可不能给我龙哥丢人！”
杨国庆被吴顺连着摇晃了好几下，才憋出颤抖的一句话：“又不是我提的比赛。”
他抬眼瞥向方蔚然，眼神满是怨恨：“谁提的比赛，你们叫谁去。”
吴顺抓抓脑袋，方蔚然分明能感觉出不只是他，其他人投向自己的视线也带着多多少少的不解和埋怨。
“还是该等我龙哥回来……我龙哥谁啊？他一发话，石三叔也肯定站我们这边，他们肯定不会再闹。”吴顺说。
“不会再闹，但不会服气，也不会真信你龙哥的话。问题就会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方蔚然说，“所以，我们不仅要做到公平，还必须让人人看见这种公平。比赛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吴顺听得愣神，突然一拍脑门：“懂了！方领队是怕他们背地里说我龙哥不公平！”
“我是在维护球队的公信力。”方蔚然冷冷道，“这是寨子的球队，需要寨里人支持，不能一开始就被流言蜚语毁了。”
她朝杨国庆走近两步，垂眼俯瞰下去：“你不想和他们比赛，是怕输，还是因为比赛是我提的？”
杨国庆眼神闪了闪，避开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