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有让人们团结的力量。——詹尼·因凡蒂诺
骂骂咧咧地改造完球衣，剩下的涂料还可以改造场地标志物。
杨宇航拿起刷子，把害得自己大脚趾挫伤的那块石头狠狠打了个x。
“刷石头可以，树就算了。”石材生提醒道，“不清楚这种化学物质会不会对植物有害，还是不要随便用。”
爱林护树是侗家祖祖辈辈的传统，哪怕为打败麻章村练球也要排在这后面。
“罐子底还剩下这么多，不就浪费了？”吴展鹏有点心疼，说着伸手蘸了一指头，朝自己鞋帮上抹，“嘿，回去跟我崽比谁的鞋子更闪。”
“我那里有过期的医用胶带，人用了会过敏，不过粘性还在。”周礼说，“把夜光漆刷在胶带上，以后不用了撕下来就行，伤不了树。
“折腾！”龙家茂高声哼了哼，从自己背篼里翻出乱七八糟一捆枯藤，“用这个！涂上以后朝树干上一绑不就完了？往后说不定还能换个场地用哩。”
他挑衅地朝周礼笑笑：“胶布的胶还不是化学物质，鬼晓得会不会伤树。哪有我们山里的藤秧秧好哟，天生天养，无污染，无公害！”
这天他们一直训练到月亮升上天空。绿荧荧的夜光比想象中黯淡，但也足够让他们认清脚下的目标。
龙教练很是欣慰，最后大家摊钱时，他也就不再固执地讨人厌。
“等下，一人两块钱？”吴展鹏伸出来的手机又缩回去，“一罐不是二十块？全队总共十三个人……噢，除不尽，那就四舍五入也是每个人摊一块六毛钱哩。”
“一罐是二十块。”杨有财和和气气地说，“为了拿这一罐漆，我去了趟县城，坐车不要钱嗦？”
“骗人哈，我看见你一早搭了歪嘴叔的摩托下山，他会收你钱？”吴展鹏也是经常去现场赶场卖豆腐的，心里有杆秤，“你从县城搭车回来最多四块钱，多出这两块钱啷个说？”
“在县城买了两个粑粑当午饭。”杨有财振振有词，“不为球队，我也用不着走这一趟，这两个粑粑当然该公家出钱。”
吴展鹏无言以对，吴顺赶紧帮腔：“嚯，那我们还要感谢你没去饭馆点一桌子？”
“不用谢。”杨有财笑笑，“我走这一趟路可不近，家里还没人看店，讲道理还应该算个跑腿费、误工费，大家一个球队的，那就算嘞。”
众人一边笑着骂他“阴苞谷”，算盘打得比哪个都精，一边挨个把钱付了。龙峤等到最后，转账时多转了个十位数。
杨有财眯起眼看他：“大教练你啥意思？”
“你的点子好，对球队有贡献，奖励一包烟钱。”
刚才还为两个粑粑钱据理力争的杨有财，一抬手把这包烟钱退了回来。
“我给球队出点子，做贡献，需要你奖励？看不起谁哩。”
周遭气氛瞬间凝滞。
“奖励不要可以给我！”片刻后，吴顺扯着脖子嚷起来。
“给我！”龙家茂跟着嚷，“我砍的藤条也立功嘞。”
周礼呵呵一声：“你不过是抄袭了我的主意。”
“啥子抄袭？是改造，是升华！”
龙峤同杨有财从小就相处不来，此时也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杨教练的法宝也不尽然有用。什么建立合理的奖惩制度，才能激发队员的积极性，有些人根本是属四季豆的——油盐不进。
隔了两天，他一边撸猫，一边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方蔚然听。
方蔚然听完没有笑，摇了摇头说：“不是杨教练的办法没用，是你用错了。”
“哪儿错了？”
“奖励和惩罚，是为了激发队员的积极性，你的奖励却是在打消积极性。”
“奖励他还不对了？”龙峤莫名其妙，“还是不该直接给钱？不过他最喜欢的不就是钱。”
方蔚然把酷米从他怀里抱过来，斜睨一眼：“的确是你不对。至于哪里不对，自己琢磨去。”
“琢磨不了。”龙峤泄气道，“我只会挝球，琢不来人的心思。奖励也不行，自掏腰包给球队买器材也不行。说什么我看不起人，我看，分明是大家看不起我。”
方蔚然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只是轻轻摇头：“你再琢磨琢磨。”
不等龙峤把这个问题琢磨明白，新的麻烦已经送上门来。
“阿叔，嬢嬢，这都是啥……”
龙峤皱着眉，眼睁睁看着后山更衣室面积可怜的场地，即将被各种家具杂物占领。
“球队不是要飞盘吗？”一个嬢嬢怀抱几只碗走过来，“狗崽你看这个行不行？”
“行，行得不得了！”
嬢酿才把一只碗倒扣在地上，吴顺就很给面子地用力鼓起掌来。
“记住嘞，飞盘那是给狗叼的，我们这叫标志盘！嬢嬢你看好——”他帮忙把那几只破碗按一定距离一一扣好，当场表演了一回无球版横向拉球前推。
这个动作需要绕着标志盘行进，在保持控制的情况下，速度越快越好。吴顺表演得尽心尽力，拿出了训练时的最快速度，绕过最后一个标志盘还来了个潇洒的剪刀脚收尾。
嬢嬢看得一直拍心口：“唉唉，当心我的碗……”
“快把你的碗拿回去。这种瓷的随便踩踩就碎，要不得！”另一个嬢嬢说着，哐当一下朝地上丢下一堆碗碟，“用我的！自家用竹木抠的，最结实耐用哩。”
“我技术这么好，不可能踩到……”吴顺还要扞卫自己的球员尊严，冷不防怀里又被塞了几根布带。
常年在桥上做针线活的阿婆，有点儿拿不准地小声问：“这种能用不？那啥子祖公带我们都不晓得，这个是拿松紧带缝在里面，一样可以扯开又缩回去哩。”
祖公带……应该是阻力带。
龙峤想起，前些日子他要求队员强化腿部力量，提过一句要买几条阻力带给他们绑在腿上，当初他自己在“日光”就是这么练的，效果很好。
他从吴顺手中拿过一条“松紧带”，看着那平整细密的针脚，心头一股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