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心空大师听了,脸色微微一变。
但他立即笑着答道:“阿弥陀佛,至无法师所言极是,佛法无边,贫僧着相了。”
余龙依然目无波澜。
他用手指着沙滩和不远的那片风平浪静的海域,毫无感情色彩地问。
“六一心空大师,你们既然选择在这曾经是死亡现场做祭祀现场,而且聚集了几万逝者的骨灰,可否考虑过会发生意外之可能?”
六一心空大师再次一愣。
稻田爱仁会长、神道教吾音合夫神主,以及一众祭主、大宫司等人,早已在三本七郎的引导下走过来了的。
他们听着六一心空大师与余龙的对话。
见六一心空大师的脸上还时不时的一愣一愣的,都很是惊讶和不解,甚至脸上都露出了丝丝愤怒。
但碍于六一心空大师的身份,他们倒也只是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稻田爱仁会长年轻气盛,对姜文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见着小屁孩般的余龙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这时,他见余龙在指手画脚的,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出声冷冷地问道:“发生意外之可能?请问至无法师,你凭什么有此一问?是猜测吗?”
用的是姜文团队八人都能听懂的华夏语。
可余龙却充耳不闻,没望稻田爱仁会长一眼,似乎不屑直视,而是一直面向着六一心空大师。
但他还是不急不缓地答道:“凭贫僧的感知。”
稻田爱仁会长被余龙的冷视气着了,脸色一变,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为凌厉。
“你小小年纪,应该还在华夏念小学吧,你能感知到什么?即便能感知到一些事,但也只是一些过家家之事吧!”
余龙依然只对着六一心空大师说话。
“六一心空大师,一物一世界,请问,你相信一只小小的蝼蚁或者沙滩上的一粒小沙粒能否感知到这整个世界?”
这带着禅意的一问,令六一心空大师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
“这------嘿嘿!”
而余龙则纠缠着不放:“六一心空大师,你还没回答我,对于有可能发生的可能之事,你们有没有准备应对的预案?”
六一心空大师只得答道:“至无法师,这场祭祀主要是由我倭国神道主持,我们佛家弟子在此帮忙超度而已。”
“但神道神主们和我佛家的确已经演练过应对各种可能的万全之策。”
余龙漠然地问:“演练过万全之策?还没曾发生的事,怎么演练了万全之策?你们这不是凭空设想嘛!”
“即便你们是凭空设想,可也得考虑周全呀,你们也不担心他们集体闹事?”
“更何况,这种场合,该由你们佛家弟子作为主要的主导者。”
余龙的话,彻底让稻田爱仁会长怒火中烧了起来。
特别是经历了昨天被姜文洗魂之事件后,已是对姜文团队人员心存芥蒂。
且不说,自己是会长,是金主,现在却连余龙一个小屁孩也是对他视若不见。
这如何不让他愤懑?
他强压住心中之火,冷声接过话头:“即便有事发生,也轮不到你个小屁孩操心吧。”
“在这祭祀现场,集中了我倭国神道的神主、祭主和佛家诸多高僧,谅他们也不敢生出什么事端。”
余龙一听,蓦地盯住了稻田爱仁会长的双眼。
问:“稻田爱仁会长先生,你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稻田爱仁会长一愣,不禁哑然着。
他既不是神道神主也不是佛家弟子,自然不明白余龙所说的他们特指的是什么。
虽然心中有所猜想,但他也就是顺着余龙之话说说而已。
六一心空大师只得出面解围:“至无法师,稻田爱仁会长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五万多的亡灵!”
并用一只手指了指天空中飘荡着的那些乌泱泱的黑色气球。
余龙稚嫩的脸上,这才露出着浅浅的笑意。
“六一心空大师,我佛慈悲,万事要有备无患啊。”
“你们既然已经将五万多的骨灰集中在了一起,最好还是赶紧坐下来给他们集体念诵超度经文,不然,祭祀还没开始,就恐生变数啊。”
“你应该能感知到这里存在着令人不安的波动吧?”
六一心空大师点了点头。
可稻田爱仁会长没感应到,不解地问:“什么波动?”
余龙瞪了他一眼,才指了指四周的空气,沉声答道:“亡魂的波动!”
六一心空大师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颤抖了几下,脸色沉重了起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神道吾音合夫神主,这时带着有着几分不屑,插嘴进来。
“至无法师,你多虑了,这场祭祀活动,是我神道在此主持的,又有天照大神庇佑,亡魂们岂敢生事。”
“灵魂波动很正常,因为面前的这片海域,因突发的海啸而葬送了约两万人的生命。”
余龙先是剜了一眼吾音合夫神主。
然后,他悲叹了一声:“唉!若真有大神庇佑,我就没必要操你们的心了。”
他抬起一手,朝天空一指。
沉声喝道:“六一心空大师,你们往四处感应一下吧,他们开始骚动起来了。”
六一心空大师一怔,与吾音合夫神主、稻田爱仁会长等众人一齐抬起了头,往天空望去。
祭祀台上的人听了也不明所以,但还是纷纷四处张望。
有些修为的神道主和佛家弟子,能感应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
可沙滩上双手牵着气球和千纸鹤的人群却是不明所以。
但他们每一位都突然察觉到手中的绳子在抖动个不停。
原本轻飘飘的气球,此时,却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开始往上或前后左右的晃动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强拉硬扯,更像鱼儿吞了鱼钩开始到处游走。
有人问:“起风了吗?”
“没有啊,哪来风?”旁人否定着,“若是有风,岂不更好,这样气球放飞后,骨灰会吹的更高更远。”
他们情不自禁地用力牵着绷得紧紧的手中线,并抬头往头顶高处的气球望去。
只见那些各种形状的气球不停地在扭曲着、摇摆着、挣扎着,似乎极力想挣断牵拉着的绳子。
虽是黑色的气球,但都是透明的,能从外面清晰地看透进去。
一些气球里面的骨灰正在飘扬着,像是在沸腾。
还有一些,则已是显露出一张张灰白色的人脸。
那些个人脸。
要么皮肤皱缩、苍白,舌外突,眼张开,眼珠凸出,露出着溺亡惨死被海水浸泡过后所呈现出的腐败巨人的模样。
要么脸上血肉模糊,像是被海中凶猛的鲨鱼撕咬过一般。
要么脑袋被压扁了,脑浆糊满了一脸------
林林总总,都是惨不忍睹的模样,同时,也是怨气冲天。
还有一些气球之中的骨灰,则是开始幻化出四肢、躯干------
他(她)们在气球之中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不破薄薄的气球胶膜。
像是被蒙在薄膜之中而拼命挣扎着的暴戾之人。
有些便撕咬着;有些则在气球里面拳打脚踢------
手中牵着气球的各人,见着这般情景,不由得浑身发抖。
一时间,惊叹、惊诧、惊恐、议论之声连绵了起来。
“咦------”
“阿弥陀佛!”
[えええ!]
[やばい------]
[びっくり------]
“------”
“他们------他们是那些死去的人呀!”
“奇了怪了,气球里面明明是骨灰,怎么会化成了他们生前的模样?”
“这是------错觉吗?”
“绝对不是错觉,不可能人人都出现错觉的呀。”
“没错,看那张脸,不正是我隔壁老王嘛?!”
“对,是他。好惨的,海啸来时,他一家人都没来得及跑到高处,全被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