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怔怔道:“大,大人,您是不是喝多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入伙当盗匪的话来。
他可是县令。
容白没有回答他,反而喃喃的问:“李叔,其它县县令,是不是已经开始上交服劳役的壮丁了?”
李谨见他跟失了魂一样,很是担忧,不过还是老实说道:“是呀,基本都交得差不多了,都……都是强抓的。”
“大人,我们……”
“别说了。”容白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呵”笑一声:“我们现在想抓,也抓不到几个了。”
“这是为何?”李谨一脸的疑惑。
他们通宁县虽然也有不少人逃荒,可服劳役的壮丁,抓抓还是够的。
“因为……”经过一天的沉静,容白心绪已经没那么翻腾了,他语气平淡的把今天在山庄里的所见所闻说给李谨听。
包括里正带头落草为寇的事,包括洛希那些神奇的种子。
“我敢说,如果我们敢动手抓人,那些还在犹豫的百姓,一定立刻倒向朝阳山庄那边,到时,可就不仅仅是抓不到壮丁这么简单了。”
“我们容家,可能就成了狼窝里的肥羊,而杜宏,却不会管我们的死活,说不定还落井下石。”
“怎么会这样?”李谨听完,整个人都蒙了,久久不能相信。
“可是,可是朝阳山庄再好,它始终都是草寇,他们怎么会,怎么会……”
谁好好的良民不做,却要抢着去当盗匪,这没道理呀。
“哈……”容白笑得讽刺:“李叔,你忘了一点。”
“在老百姓心里,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就是好人,反之,就是无恶不赦。”
“至于谁当皇帝,他们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在饿肚子面前,在生死面前,你觉得重要吗?”
李谨虽觉得这话大逆不道,可却又无法反驳。
是呀,命都快没了,谁在乎是不是当盗匪。
“可我们容家,也没必要趟这浑水呀。”
“李叔,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得选吗?”容白瞅着他:“除非搬离南岳郡,可你想想,杜宏会那么容易把我容家这头大肥羊放跑?”
“既然如此。”容白往椅子上一倒,笑得痞气:“我们何不随大流,也去当盗匪,和杜宏这家伙,彻底对着干。”
“到那时,啧啧,杜宏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可他没机会看到,真是遗憾呀。
李谨:“……”
有这么随大流的吗?
“大人,要不,咱再想想。”他总觉得太草率了,当了盗匪,他们可就没回头路了。
而那洛希,真的能成事?要是她是个小人,反手把容家卖了,那可就……
“不用想了。”这时,一个长得和容白有七成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老爷!”李谨恭敬行礼,然后瞪大眼睛问:“您,难道也觉得郎君这主意……可行?”
每次容老爷在场,他更喜欢称呼容白郎君。
容老爷身形清瘦,穿着华丽,眼里有着商贾一贯都有的精明。
他快步走到容白对面,坐了下来,才说道:“如果是一个月前,我肯定不同意,不过现在……”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谨。
李谨狐疑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上面写着:南边海寇又犯边,北方天神教在安江郡起义。
这是……天下大乱了呀!
“老,老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天神教又是什么?”
他要是没记错,海寇去年年底才被朝廷打退的。
说起天神教,容老爷表情就精彩了:“哈,天神教呀,听说他们当家的那个苏淌,是天上玉帝下凡,专门来拯救天下百姓的。”
“玉帝下凡?”容白俊脸瞬间变得古怪,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哈哈哈,那小爷我还是如来转世呢?”
“臭小子,你老子还在这呢,你是谁的爷?好好说话。”容老爷瞪他。
早被瞪习惯,容白笑嘻嘻的:“这有什么的,爹您老人家是老爷,我是您儿子,不就是小爷,一听就是父子。”
“尽说歪理。”容老爷虽这样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下:“咳,说正事,所以,我才觉得你这主意可行。”
“一来朝廷分身乏术,二来,我们如今已经无路可走,何不搏一把,而且,我儿看人向来准。”
“能被你看好的洛大当家,一定有她过人之处。”
“那不是爹你聪明吗?我作为您儿子,自然也不差。”容白厚脸皮的把他爹,连带他自己都夸了一遍,才说道:“不过爹,我们得这么做……”
他让容老爷附耳过去,小小声说着什么鬼主意,整个人脸上全是坏笑。
“哈哈哈,好,果然是老子的种。”容老爷大掌朝桌上重重一拍,一锤定音:“李谨,以后容家的一切就听大郎的,容家是生是死,就看这次了。”
“爹,管他生与死,总比被杜宏那小人吃干抹净好。”容白恨恨道。
“杜宏,哼!”容老爷冷哼了声。
第二天,当容白在洛希面前卸下伪装,露出真容时。
洛希:“……”
没想到昨天的猛料,竟催出了这样的结果,有点出乎意料呀。
她还以为,这人卧底朝阳山庄,是要和他们对着干来着,没想到结果竟然……
“你一个男子,做事怎么那么磨蹭。”她最后这样说。
“……”容白懵了:“大当家,你,你什么意思?”
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可这句话他怎么有点不太明白。
“县令大人,这么简单,你都听不懂?”刘笑语抿嘴一笑,非常高兴的为他解惑。
“意思就是说,从你第一天和顾黑子互换身份起,我们家主子就知道了。”
“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早在她意料之中。”
“这,这,这……”容白话都说不明白了,可没一会,他终于恍然:“是九楼主,是他,对不对?”
“哈,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没想到,红楼不仅做杀人的生意,还帮人打探消息。”
洛希垂下眼睑,没有告诉他,其实他之所以露馅,是因为念了一首酸得不能再酸的诗句。
“那,大当家。”容白斟酌了下,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来朝阳山庄卧底,是为了做伤害山庄的事……”
洛希抬眸淡淡斜了他一眼,笑了:“不用如果。”
“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吗?”
“到了晚上,后背是不是有点发冷,偶尔腿也会发麻,睡后还会突然有一种从空中坠落的感觉……”
“……”容白脸色渐渐发白,他,他感觉自己确实会这样,特别是睡后突然有坠落感,他昨天就来了一次。
吓得好半天才又睡着。
“大,大当家,您,您不会是给我下毒了吧?”
用不用这么狠呀,他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吗?
“这次变聪明了。”洛希笑:“我还以为,你又没听懂呢。”
容白想哭:“哪,哪能呢。”
性命攸关的事,要都听不懂,那他还能听懂什么?
“大当家,您看,如今我已经弃暗投明,解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