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抄了几天的道德经之后,慕容雪感觉自己的手快要没有知觉了,她的手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她愤愤不满地将手中的笔扔掉,“哼,不抄了!这手都抄得快断了,现在我连自己的手在哪儿了都不知道了。”
秋雨还在忙着替她抄书,见她家小姐将笔都扔了,便劝道:“小姐,你就别抱怨了。你哪有我抄得多,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在那抱怨起来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写了,爱谁谁!”
“小姐,你不抄完就不能出门了,丞相大人可是命人每天都盯着我们院呢!”
“管他盯不盯,我就是不想写了!我的手都没知觉了,哪里还写得下去。我都在家闷了几天了,真想能够快点去得月楼和他们一起玩骰子。”
“小姐,你还想着玩呢?再玩下去,你就得提前嫁人了!”
慕容雪听到嫁人更是气愤,“嫁人?不可能!我觉得做女子还不如做男子,男子什么可以做,每天出去吃喝玩乐都没人管,身为女子却要服侍男子,还不能出门,真是没有天理。”
“这不是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吗?你怎么说这种无脑的话?”秋雨本是回怼她家小姐几句,却没忍住说了越矩的话。
慕容雪听到她这样说自己,语带怒意的说道:“嗯?小雨,你说我什么?”
秋雨发觉自己失言了,赶紧圆话,“小姐,我没说你不好,只是想劝你想开点,别和老爷较劲。自古女子就是要嫁人的,谁都逃不掉,您身为丞相千金更是逃不掉。”
慕容雪也深知女子无法逃离这千百年来就定下的礼法,她也只是抱怨几句,不然她真的会心理不平衡疯掉的。
“好了,我知道你是想劝我,我也知道身为女子嫁人是逃不掉的。可是我还是希望可以据理力争一下,不想自己被这礼法束缚住了。”
“您不想也没用,你也只能认命了。还有,快点抄经书吧!不然凭我一个人,怎么抄得了这么多遍道德经?”
“好吧。”慕容雪也只能认命继续抄经书。
离京城郊外十里开外,有处深渊,崖下深不可测,从未有人敢下去一探究竟。也正因为此,这里才被神秘的杀手组织——暗夜阁作为他们的总部。
暗夜阁:魏国暗夜杀手组织,为各国皇室或者权贵之人刺杀或者剿灭需要清理之人。
暗夜阁只认银子,从不过问雇主信息,只要开得起他们所提的价钱,暗夜阁皆会为雇主服务,进行刺杀任务。而暗夜阁阁主从不被世人知晓,也无人见过他的真容,所接之事皆由麾下暗夜使者执行,暗夜阁阁主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
暗夜阁中之人皆身怀绝世武功,皆可随意上下这断崖绝壁,这也是他们之所以可以成为这神秘组织成员的重要原因。而他们的阁主赵寒川尤为厉害,是阁中武艺内力最高之人。
世人只知暗夜阁阁主武艺高强,却不知爬上这高位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么惨重。
身为暗夜阁成员,从小就必须接受残酷而严峻地训练,这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不止是身体的折磨,更残酷地是心理上的折磨。
身为杀手,必须断情绝爱,无情无义,无血无泪,这样才能不被世间情感动摇,才可以毫无牵挂的执行每一次刺杀任务。
而他们要成为正式的暗夜阁杀手,就必须先杀掉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僚,即便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赵寒川从第一天被带到暗夜阁开始,他的师父,也就是前一任暗夜阁阁主冷清风便告诉他,要想成为暗夜阁的杀手,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必须断情绝爱,无血无泪!只有学会了做一个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他才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
可是尽管他已经坐上了暗夜阁阁主的宝座,却仍然感觉内心无限空虚,他的内心就像这暗夜阁的深渊一样,任凭再多的名利也无法填补他内心的黑暗与空虚。因为他心中仍留有一丝对平凡生活的向往,即使他已是杀人无数的冷血杀手。
赵寒川每每心情低落之时,都会来到绝壁的松树之上,任凭寒风呼啸,夜凉入心,他却想借由这寒意冰封自己的心,让自己不再对世间报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今夜也是如此,他独立在深渊绝壁的老松树之上,清影孤立,身轻如风,孤独地站于松枝之上。
每次一站就是一整夜。
可今夜却不同,他站了片刻后,心境却仍然无法平静,只因前几日在街上遇见的那位自称是丞相之子的慕容雪,说出了他内心从不敢说出口的那番话。他不想成为别人操控的杀人工具,他想要自由!
可这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身为暗夜阁阁主,更是无法逃离这悲惨的命运。
唯一的方法就是死亡!
赵寒川心绪不宁地站在绝壁松树之上,一袭白衣让他在这寒夜中更显清冷孤傲。身着白衣只为保留他心中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他不想让人看出他暗夜使者的身份,他想在人前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血有泪的“人”,而不是那满手血腥无血无泪的冷血杀手。
只有在执行任务之时,他才会迫不得已穿上那身黑色玄衣。
赵寒川紧闭双眸陷入冥思,却始终无法平抚内心的思绪,他总能想起那日慕容雪那天真无邪明媚动人的笑容。
他们两人犹如白昼和黑夜,慕容雪是可以照暖人心的太阳,而他却是躲在黑夜中,无法将自己真实身份透露人知的冷月。
慕容雪是丞相之子,从小养尊处优受众人宠爱,不知人间黑暗的纯真少年,而他却只能做这寒夜之中没有心的杀人利器。
他们两个有着天壤之别,可他却没有嫉妒他,他竟然还想和他坐在一起,看着他笑,听着他说那天真幼稚的傻话。
想到这里,赵寒川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心笑容。
可他却不能让自己陷入这不该有的情感之中,他必须忘却一切美好的事物,不能让慕容雪搅乱他的心神。
赵寒川蓦然睁眼,露出了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冰冷黑眸,他轻点松枝,飞身跃上绝壁。
“为什么总是忘不掉那双令人厌恶的纯真眼眸?我不想让他扰乱我的心神!”
说罢,他飞身进入树林,隐没于黑夜之中,朝那京城方向飞去,直朝京城最负盛名的南风馆而去。
不消片刻,赵寒川就来到了南风馆屋顶,他一跃而下,来到了这馆中最受人追捧的南风馆魁首——霜羽的房中。
他和霜羽相识多年,是多年的好友至交,每次心情不好,有无法疏解的问题时,他都会来找霜羽。
霜羽是南风馆魁首,自然是长相最为出众,才艺最佳之人。
不过他虽为南风馆小倌,却被当朝摄政王看上,摄政王倾心于他,便一直守护着他,让他卖艺不卖身。
摄政王此举也是为了讨好霜羽,想让他成为自己的禁脔。
赵寒川从窗户飞入房内,房中之人没有抬头,还是继续抚着手中的琴弦,弹奏着乐曲《月儿高》。
修长而纤细的玉手正缓缓地拨弄着古筝琴弦,低垂着眼眸,披散着一头柔顺如丝的秀发,轻轻飘动在肩头,展现出自然地优雅气质,却也因此看不清他的脸。
虽看不清抚琴之人的脸,但从他所奏曲目可以感觉到他那清新脱俗之感。
赵寒川听着那人的琴声,缓缓坐于他对面,他不禁调侃:“呵呵,果然是令本国摄政王都魂牵梦绕之人啊!身姿轻盈,气质绝尘,才华出众,不愧是这南风馆的魁首啊!”
霜羽凤眼轻抬,薄唇微启,嘴角微扬,“哼,什么南风馆魁首,都是些令人厌恶的虚名而已。我并不想当这魁首,奈何身不由己。你今天来就是来讥讽我的吗?”
赵寒川摆手,“我怎敢讥讽你?只是适时赞美一下你而已。”
一曲弹罢,霜羽双手轻覆于古筝之上,然后抬起他那颠倒众生的容颜。
摄人心魂的丹凤星眸,没有参杂一丝杂质,干净清澈,秀挺精致的鼻子比女人还美上几分,还有温润饱满的薄唇隐隐泛着光泽,这所有的一切组合在一起,就成了那雌雄莫辨,颠倒众生之人。
霜羽薄唇微翘,“呵呵,你也会夸赞人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我相交多年,何必说这些生分的话?”
霜羽见他似是有心事,便问道:“今日来此,是有什么无法解开之事吗?”
赵寒川冷眸低垂,“也没什么,只是遇见一个莽莽撞撞的小子。他虽纨绔,但却有着我们二人都无法拥有的自在逍遥。我一看到他那双没有被世俗污浊所染的双眼,就越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微不堪,这让我更加无法正视自己。”他说着还握紧着拳头,隐忍着心中的愤慨。
霜羽闻言也感无奈,“寒川,我们都身不由己,我们的身份如此卑微,能活着已是万幸了,还奢求什么逍遥自在吗?”
“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被困于这勾栏院中?甘心当那些权贵的玩物?你不想得到自由吗?”
霜羽眉头紧缩,双手握拳,“我想!可我不能想!这对于我们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事,我越想这些就越想逃离这里,可是我无法对抗权势。如今被摄政王看上,也算是万幸了,他让我卖艺不卖身,我已经非常庆幸了,还奢求别的干什么?”
“是啊,你已经很幸运了,没有和别的小倌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而我却永远不可能脱离暗夜阁这个枷锁。”
“你我都不能!”
赵寒川闻言,也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只能拿起桌上的酒壶,倒着酒闷头喝下去。
霜羽也坐下陪他一起喝,和他一起暂时忘却心中苦闷。
丞相府这边,慕容雪正偷偷拿着包袱来到丞相府后门,想从后门偷溜出府。
她已经抄了几天几夜的经书了,她再也不想继续那无休无止地抄书惩罚了。她要离开这里,逃避她爹对她的禁锢。
正当她要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小姐,你想去哪儿?”
慕容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心都差点跳了出来,她回头看向来人,见到是小喜站在她身后,这才松了口气。
“呵,小喜,是你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多事的秋雨呢!”
小喜疑惑地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干什么?”她看着慕容雪又换上了一身淡绿长衫,似是又想扮成男子模样出去。
慕容雪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小喜啊,你能不能当作没看到我?”
小喜惊奇地说道:“没看到?这怎么可以?你要是偷溜出去,让相爷和夫人知道了,那我们几个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小姐,你就别出去了!”
“不行!我可不想再待在这里天天罚抄经书了,我现在脑子里都还有道德经的文字在乱窜,连睡觉都梦到道道道。我怀疑再抄下去,我就要变成傻子了。”
小喜闻言忍不住笑了下,但又继续劝道:“小姐,你是大家闺秀,可不能总是出去抛头露面的,这以后可是没有男子敢娶你的。”
“呵呵,我才不想嫁人,他们不敢娶更好,我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
“小姐,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和我回去吧?要是让相爷知道了,我们这几个做下人的肯定会被处罚的!”
“小喜,没事的,我爹不会将怒气牵连到你们身上的,他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快回去睡觉去吧?我要走了!”说着她便迅速打开门,出了相府。
小喜急着想喊她,却又怕惊扰了府中众人。
无奈之下,只能将门关好,然后状若无事地回了自己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