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咱们在沈十二身上是占不到便宜了。
相反，他还仗着一家人的身份在咱家做尽了坏事。
如果换做别人敲了咱家屋顶，放跑了咱家的猪，这事情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可是沈十二犯下这样的事，族里和村里一句‘不干涉家事’，这事情就轻飘飘的带过了。
娘，如果还让沈十二留在咱家，那以后都没有消停日子可过。”
蒋春华的话并不新鲜，事实上屋里的每个人都曾这么想过。
可是沈星回手里的四百两银子却迷得他们神魂颠倒，哪怕都要被人拆家，还是舍不得放手。
在他们看来，只要想办法拿到那四百两银子，这样的院子他们可以再盖三套。
可他们都被财帛迷了心，完全没想过沈星回手里确实有钱，但他们不一定有本事拿到手……
“二嫂，现在分家，那沈星回手里的钱？”
“三弟，我觉得现在不是想钱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
只要能把命留住，咱们才有机会拿到钱。”
这话落音，屋里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蒋春华见一直没人做声，便开口问：“娘，您觉得呢？”
王氏低着头没做声。
“娘？”
王氏还是没动静。
蒋春华凑过去看，才发现老太太低着脑袋睡着了，可见真是困得不行。
“现在咋办？你们都是什么想法？”
沈三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齿不清道：“趁着人多，咱都眯会儿吧，万一真有啥动静，大家相互喊喊。”
蒋春华急得不行，心说这种情况下真要睡着了，就算有贼人进来把他们搬走都不一定会醒。
但这话也只是放在心里，因为她自己也困得不行。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里便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呼噜……
说是眯会儿，但是这一却睡了两个时辰。
如果不是王氏从椅子上滚下来的动静把大家都吓醒，他们不知还要睡多久。
王氏擦擦嘴边的口水印，打着哈欠问：“你们商量出个啥结果没？”
众人齐齐看向蒋春华。
蒋春华无法，只得将先前的话再说一遍：“……娘，我的意思是先跟沈十二分家断亲。
娘，您想想大哥，阿康，还有二壮，这样的报应再来个一两回，咱可真招架不住了，您也不想看着咱家家破人亡吧？”
王氏想到儿孙受伤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外头都说这报应是冲她来，只是落在了子孙身上，她也怕哪天报应直接冲她来了，就她这把老骨头，可不一定能扛得住。
“可那孽障手里的钱？”
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氏的担忧跟沈三壮的担忧简直一模一样。
蒋春华还是那句话，先保命，再想钱。
“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娘，咱只有活着，才能有以后。
如果人死了，即便拿到那些钱又能干啥？”
如今王氏的脑袋几乎是一团浆糊，把蒋春华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并没有找到什么毛病，于是点头应下：“那咱现在就去找族长，说分家断亲的事情。”
*
“分家？断亲？我不同意！”
沈星回的拒绝十分果断，不留任何余地，这让沈家人都有些意外。
但是沈星回接下来一句话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我为什么服兵役？
我是为了他们一家人！
我在外头拼死拼活，好不容易留条命回来，他们用完我就想把我甩了？
做梦！没门！
别说没门，窗户缝都没有！”
族长，我今儿就把话放这里了，我为他们拼杀十年，受了一身的伤，他们就得养我一辈子。”
这话也让沈家人更加坚定了分家断亲的想法。
一辈子？
谁爱养谁养，他们绝不当冤大头。
王氏骂：“我呸，你个懒货，有手有脚凭啥要我们养你？
我告诉你，就凭你最近的行为，我就可以把你赶出家门。
你给我滚，我们家不认你了。”
沈星回毫不客气地回怼：“我早说过了，我是不是沈家人，沈氏族谱说了算，官府户籍说了算，你说的，不算！”
说完他又看向沈云贵：“族长，我坚决不同意分家。
你要开了这个口，我就把这事儿闹得十里八村人尽皆知。
我请他们评评理，看沈家把十四岁的我推上前线服兵役，等我回来又要跟我分家断亲，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舒坦！”
沈星回拖着沈氏一族下水的举动，确实拿捏了沈云贵。
人都爱面子，哪怕内里一团乌糟，但是表面却要想办法维持得光鲜亮丽，作为族长，肯定不能看着氏族蒙黑。
沈云贵忍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认真劝着沈星回：“星回，你先别冲动，听我跟你分析一二。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想要跟家里这么耗下去。
没错，你这样闹着他们确实吃亏，可你自己也没落着好啊。
别的不说，你如今这情况，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当媳妇？
你今年都二十四了，村里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可以打猪草了。
你现在还不努力，难不成打算让你儿子跟人家的孙子一样大？
你这么闹确实能得一时痛快，但是却可能耽误你一辈子的幸福。
你是个聪明孩子，就听族长爷爷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你放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而且你别忘了，你本该有大好前途，结果现在却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时候不得抽身，你自己想想，值吗？”
旁边一个族老也跟着道：“小子，说句托大的话，我走过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我们的经验不一定都对，但肯定不会害了你。
如今我就送你一句话，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等你老了，真正能抚慰你陪着你的，只有你的家人，而不是你年少时报仇的快感。”
沈星回应该会把这话听到心里去了，低着头思考了许久。
就在王氏急得忍不住要催促时，他终于开口：“要分家也可以，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