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我有要紧事要回禀!”
只是她们刚退出去不久,门外便响起了张敬的声音,顿时把他内心难得的愉悦全都浇灭了。
苏珩夹了一块鱼肉到她碗里,面上悦色尽敛:“进来。”
许知意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先下去。”
原先他还是在书房议事,只是今日突然在这,她在场总归不妥。
“都没吃多少,夫人是要着急去哪?”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又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她嘴边:“先吃。”
刚进来的张敬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连忙捂着眼睛。
顿时察觉自己真是破坏氛围。一时欲言又止,不知是该开口,还是该遁走。
最后还是苏珩打破了这一刻诡异的气氛:“夫人不是外人,无须避忌,照常说就行。”
张敬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几步,拱手道:“侯爷,宋娘子那边放出了消息。”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疯狂给侯爷使眼色。但奈何他都无动于衷,于是只能支支吾吾地继续往下说。
“她说……昨夜……与侯爷已有了肌肤……之亲,还说……侯爷你将要……纳她进门……”
此话一落,许知意手中握着的勺子扑通一下掉到汤盅里去。
纵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她面前,她也没有了胃口。
心脏骤然紧绷,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一般,就连呼吸也不顺畅。
苏珩眉头微皱,果断忽略了身前的张敬,把汤盅拉至跟前,解释:“别多想,都是假的。”
凑近她耳畔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身,我的心惟你一人而已。可别乱吃什么飞醋。”
温热的气息夹带着喃喃细语落在她耳畔,她怔了几秒后羞赧地瞥了一眼惊得跟雕塑一般的张敬,勉强稳住心神:“夫君先忙正事。”
苏珩一点也不觉得刚刚之事突兀,淡定地舀了一勺汤,递至她唇边:“还记得我昨晚与你说过的话?”
她神思有一瞬间的恍然,愣怔片刻后点了点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他又舀了一勺继续道:“宋娘子可是孙天明的人,此举无非是想给我送一个眼线。”
他既然送他这么一份大礼,他定然也要送他一份。正好借此事,名正言顺地将他送入刑部大牢,再顺藤摸瓜,挖出他背后的主谋。
许知意着急地咽下口里的汤,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那夫君打算如何处置她?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该不会是要纳她进门?”
张敬一听,心里微微一惊。
怕刚才一番话害了侯爷,连忙激动地喊了出来:“夫人,这怎么可能?侯爷昨晚根本就没碰她!更别提纳她了。这女人还真是信口雌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许知意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向苏珩,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我相信夫君不会这么做。只是我担心的是,她处于弱势的一方,再加上夫君之前的坏名声。不论如何澄清,旁人自然也会更信她的话。”
要知道这些事她从前遭受可多了。
能如此堂而皇之地摆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沸反盈天,想必定是留有后手。
若要解决,谈何容易。
张敬憋着一肚子气:“是啊侯爷,宋娘子这茬事不就明摆着冲你而来。她一个青楼女子,要什么名声?连这种事都能宣扬,肯定是孙天明授意的。怕就怕吃准了侯爷不会动她的心思。”
苏珩神情渐渐肃然:“非也,谁说我不会动她的?她可是我对付孙天明一颗有用的棋子。”
既然她能是孙天明的棋子,那为何不能是他的。至于这颗棋子落在何处,可得看执棋之人。
他看向张敬:“我让你办的事查到了吗?”
张敬连忙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侯爷,是催情香。只是这配方特殊,属下查下去发现,就只有云雨楼有。”
苏珩放下勺子,伸手接过,语气森寒:“俗话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她还真以为这事能瞒天过海。先让这些流言多传几天,让她高兴高兴,最好是人尽皆知。”
事情只有闹得越沸沸扬扬,才越无法独善其身。
当日留着她,也是正料到这一切。这二人联手陷害他的事,若被当众揭发,一个都逃不掉。
眼下证据确凿,只差一个可以把孙天明拉下水的契机。
思及此,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凌厉:“这几天好生留意孙天明。让阿羽寻个机会,把我原先给你的那瓶药下他身上。”
张敬会意:“属下一定办妥。”
待他退出去后,许知意目光落在苏珩身上,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霾,慢悠悠地问:“夫君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没多言,扬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半晌才轻微地嗯了一声。
“可是夫君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就更加狼藉了。我不想看到你又被别人泼脏水。”
苏珩不在意地道:“有得必有失。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些都是可以牺牲的。”
她瞪了他漫不经心的脸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想帮你。夫君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的名声我来替你正。反正我也不喜她这般言语。既然你不方便出面,那就由我来。”
就像你当日护我一样,今日也让我来护你一次。
他的手有些颤抖,沉吟半晌才开口:“我很开心阿蕤能为我打抱不平。只是这事,我一个人面对足矣。”
“我是你夫人,我不能坐视不管。”许知意就像个难哄的小孩,一个劲地摇头,“况且我的身份于明于暗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此话的潜在意思就是:她只是一个妒妇。无论如何行事,都与旁人无关。
苏珩目光闪过一丝锋芒,厉声道:“不行!”
许知意愣怔了几秒后,凑近他身旁,挽着他的手臂继续游说。
“夫君刚刚不是说她背后是孙天明吗?你只管安心对付他,至于那宋娘子就交给我。”
他眉头紧皱地抽回手:“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她见温香软玉也不好使了,一时有些踌躇。眼下劝不动,又立马假装可怜兮兮地道。
“现在外面都传宋娘子妩媚娇柔,杜娘子温婉可人,是你的心头肉。唯独我……却是一只不受宠的母老虎。我想帮你,我不想成为他们口中那个一无是处之人……”
“阿蕤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苏珩柔声安慰。
许知意虽然面色委屈巴巴,但偏偏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坚定:“不够!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熟悉的嗓音落下,却犹如一记重锤,只往人的心窝子里搅。
只见她立在穿透而来的日晖下,一双剪水秋瞳眼波潋滟。
本是撩人心弦的好颜色,却因目光让人欣喜不起来。
苏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她圈在怀里,最终妥协般地开口:“得让张敬和高飞跟着。不然我不放心……还有不能受伤。”
她把额头抵在他胸膛,小声地应了一句:“答应你的,都会做到。”
目光却扫向庭院里绿意葱茏的枝叶。神思飞得有些远:“栽几株梨花好吗?”
“阿蕤喜欢,那就栽。”
她还记得。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立在梨花树下。
满树的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身上,而丝丝麻麻的酸胀感却随之落在她心上。
时至今日,她总算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抵就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