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怕死的在笑。”孙天明气急败坏地捶了几下桌子,抬头怒视着许知意,坐下喝道,“你们不要这份差事了吗?赶紧把这疯女人给本官带下去,好好审一审。”
“谁敢动她!”
冷漠又暗含警告的话语落下,众人纷纷环顾四周,似是想找出说话之人。
此时,原先站在偏僻一角的黄衣男子慢慢扯下面具,露出一张让众人愕然不已的面孔。
面具之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仿若置于冰天雪地之中,裹挟着阵阵寒霜。穿过人群毫不避讳地射向孙天明。
孙天明心中骤然一片冰凉,但脸上却是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打了一巴掌。
苏珩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又看到了多少?
许知意也诧异地看去,没曾想她刚刚直接掠过的黄衣男子竟是苏珩。
答应得好好的,说不来,结果早就坐在一旁看戏。真是要命,她的温柔形象算是毁于一旦了。
苏珩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长腿一迈往许知意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笑:“孙天明,胆子还挺大的。我就在这,你敢审我?”
孙天明“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犹豫片刻后,像泄了气的气球,慢吞吞地回:“侯爷,这不怪我。是令夫人犯事了,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苏珩虽没有官职,但好歹有个爵位,眼下不能硬碰硬。
苏珩挡在许知意面前,把她护在了身后,侧身笑道:“我耳朵没听错吧?刚刚孙狗官喊你什么了?”
许知意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突然噗嗤一笑:“你耳朵没问题,好得很。”
苏珩露出了些许遗憾的神情:“那真是太可惜了,原来孙狗官的眼睛还挺好使的。”
“那可不是,毕竟是汴都大名鼎鼎的父母官嘛。”许知意十分配合地道。
“话又说回来,夫人今天干得当真漂亮,这戏精彩极了,为夫甚是满意。”苏珩洋洋自得地道,脸上挂满未加掩饰的欣赏。
孙天明看着面前丝毫不避讳地用他名声打情骂俏的两人,老脸愈加发烫,心中更是恼火至极。
但因着身份又无处发泄,只得卑微地提醒:“侯爷,公事要紧。”
苏珩意味不明地看向孙天明,笑意尽敛:“敢问孙大人,我夫人犯了何事?以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地捉拿?”
“她差点失手杀了人。”孙天明嘴角微抽,指着宋婉儿的方向,硬着头皮道,“人就在这,侯爷看这伤口,就是铁证。还有大家伙都看见了,不信侯爷问问。”
只是还没等苏珩开口,刚刚被许知意恐吓过的众人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贸贸然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送进去严刑拷打。眼下都抱着一种明哲保身的态度,纷纷摇头称没看见。
孙天明见此场景,感觉自己搬了一块大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帮龟孙子,刚刚不是闹得挺厉害的,怎么一下子就像斗败的公鸡,弱下阵来。
不过片刻,他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居然愚蠢到又中了这疯女人的计!真是好一出惊弓之鸟!
要不是她刚刚当众杀鸡儆猴,这帮龟孙子怎么会突然全都哑巴了!
这女人还真不能小觑。眼下苏珩不请自来,情况就更加棘手。
她有杜若兰的证词,而他除了一个宋婉儿,连能扳倒这疯女人的人证也没有,还真不好办。
苏珩冷笑了一声:“他们都说没看见,请问孙大人还有别的人证?”
孙天明愣了会,极力争辩:“这伤就是最好的证据,还要什么人证!”
苏珩挑眉,目光落在宋婉儿的伤口上,语气带着几分辩不清是好意还是恶意的感觉。
“孙大人还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让一个姑娘家白白流了这么多血,看着都心疼。这里不是有大夫吗?还是让大夫先医治,以免孙大人落个铁石心肠的坏名声。”
孙天明愣怔片刻,突然笑得极其狡诈。
苏珩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风流。哪怕家里的夫人貌若天仙又如何,看见旁的柔弱女子不得照样原形毕露。
现在看来,苏珩对宋婉儿可宝贝着呢!
谁说他计划败了?殊不知错有错着,谁又能想到他这一手破釜沉舟。
想到这里,孙天明立马对着大夫的方向挥了挥手,附和道:“侯爷思虑得真周全,是我疏忽了。还是赶紧带她去一旁处理伤口,若是留了疤痕,侯爷会心疼的。”
不远处的大夫会意,扫了一眼苏珩,立马走过来:“姑娘随我来。”
跪在地上的宋婉儿错愕不已。
她直直地看向孙天明。心想二人好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在这里跪了这么久,孙天明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对于他来说不过就一句话的事,也未曾吩咐大夫给她先行医治。
说到底,在匕首一案上,她明明是受害者。可为何就只有她一个人落得如此下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宋婉儿目光从孙天明的身上转移到苏珩身上,眼泪更是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谢侯爷关心。”然后起身移至一旁随大夫医治。
许知意摸不清苏珩什么意思,掐了他一把,语气带着几分醋意:“还挺怜香惜玉的,心疼了?”
苏珩凑近她耳畔,淡淡一笑:“演了一早上的戏,累了吧?现在换我演,我请你看好戏。”
“好呀,我最喜欢看戏了。”许知意笑了笑,又打趣道,“不过你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像个开屏的孔雀。害我第一眼都没能把你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富贵又风流的公子哥儿出来寻快活的。”
“我看你都能把张敬和高飞认出来,反倒认不出我来。”苏珩语气带着几分埋怨。想了一会儿又弹了一下她额头,笑得坦然,“今晚给你看清楚,争取把我记住才行。”
许知意耳朵嗖的一下子窜得通红:“不用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看戏。”
孙天明看向嬉笑打闹的两人。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面上尽是笑意。
他觉得刺眼极了,于是调侃道:“都什么时候了,侯爷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该担心担心令夫人?”
苏珩敛起唇边的笑意,平静地看向孙天明,语气带着一丝堂而皇之的恐吓:“孙大人,单凭这伤口就要治我夫人的罪,未免想得太简单。这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堂堂知府断案如此草率,若是传到当今圣上的耳朵里,你猜会怎么着?”
孙天明对上苏珩森寒的眼神,正要狡辩之际,忽然觉得如芒刺背,到嘴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他总觉得不妥,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妥。
看苏珩在乎他夫人的模样不像是作假的,那方才又为何出面维护宋婉儿?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