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尧前脚押了一众犯人离开,后脚收到风声的一行人陆陆续续,马不停蹄地赶来。
云雨楼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最先到的是许高远。
“成何体统!我许高远的女儿什么时候这样抛头露面过?”许高远怒甩着衣袖,气冲冲地走过来,完全忽视了旁人,果断地指着许知意怒骂。
府里已经闹得鸡飞狗跳。王玉琴近段时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连最简单的庶务都料理不好,就连下人也三天两头地犯些小错。他还没弄清楚是什么问题,没曾想嫁出去的女儿也横插一脚进来,尽给他添麻烦。
“你个不孝女,不好好待在家里,成日出门惹事生非。如今还被传成杀人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你眼里还有许府,简直是把我的脸面全丢得一干二净!”
许高远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一口气不带停的。
高飞得了苏珩的命令保护许知意。眼下见到许高远来势汹汹地朝许知意方向袭来,只得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挡在面前,提醒:“许大人还请慎言!”
许高远瞅了一眼,只觉眼熟,但想不起是谁。估计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耐烦地推扯高飞:“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赶紧给我滚开。”
无奈此人力量强大,哪怕许高远用尽全力去推,竟也没挪动分毫。只得怒视着他身后的许知意:“你给我滚出来!”
许知意拍了拍高飞的手臂,安慰道:没事,他从小就这样待我,不必过于紧张。至于他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话落,径直越过高飞,走到许高远面前,淡淡一笑:“父亲怎么现在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我这个女儿。”
许高远愠怒地看向许知意,许知意毫不胆怯地迎上他的目光。仿佛刚刚话语里所包含的讥诮与言外之意并不是出自她的口。
许知意这么一说话,原先看热闹仍未离去的百姓一片哗然。
原来侯爷夫人在许府里根本就不受宠。不仅没得到父亲的关爱,反而皆是责骂。
若是寻常女儿家在外受了委屈,父母必定第一时间出面维护。
许大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待事情水落石出后才姗姗来迟。而且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果真好父亲!
周围的指点落在许高远的身上,心中懊恼,觉得许知意的话刺耳极了。
她这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讽刺他一来没胆量,二来为了脸面不敢替她出头。可他毕竟在官场连滚带爬了十几年,名副其实的老油条一个,岂能被这番话震慑住!
当即喝道:“我要是再不来,你恐怕都能把许府上下送进刑部大牢了。”
许知意理了理散落的碎发,将其拨到耳后,缓缓道:“父亲还真是污蔑女儿了。这事女儿做不出来,不过有一人或许能做得出来。”
她嘴角一翘:父亲要不要猜猜她是谁?”
许知意这副镇定自若又含笑的模样落在许高远的眼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
正欲斥责之际,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吓得他硬生生地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责骂咽了回去。
“许大人来得真是及时,这戏刚好结束呢。”
许高远听见这话,心中一凉,目光不断环视四周,蓦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才发现苏珩正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只见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猜不出在想些什么。心虚地问了一句:“小侯爷怎么也在?”
“许大人问的这不是废话吗?”苏珩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回来竟又碰上这么一出大戏。
而许高远却觉得头皮一紧。
突然想起方才那个黑衣男子,不就是苏珩的亲随!难道从进门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
苏珩站到许知意身旁,牵起她的手,丝毫不客气地回:“许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一来就一通乱骂。不替自己女儿撑腰就算了,还斥骂我属下,甚至还不许我替我夫人撑腰。你未免管得太多了。”
许高远听见这番话,眉头微皱。连忙虚情假意地问:“方才之事我在来的路上已有所耳闻。可是知意受委屈了?”
苏珩笑了笑,垂首看向许知意,柔声问:“你父亲居然会问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不过他眼神是不是不太好?亦或是听力不太好?不对,我看他是记忆力不太好。方才说过的话不过片刻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看刚刚的大夫不错,连宋婉儿都能治好,要不要请他上门替你父亲医治?”
许知意怔了一怔,似是没想到苏珩会如此明里暗里地当面讽刺许高远。紧了紧手上的力度,笑着回:“这话得问父亲了。”
许高远闻言脑袋一下子炸开,这二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打趣他,完全没给他留情面。究竟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父亲!
许高远对上苏珩的目光,只见他那一眼十分阴沉,让他有些忌惮。
于是连忙调转目光,看向许知意,满脸写满关心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被欺负了,父亲定然为你讨个说法。”
许知意朝某处挤了挤眼,目光顿时沉了下来,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让人辨不清心里所想:“父亲还是问问你的好女儿。”
许高远循着许知意的视线看去,只见来者是陆云起和许悠悠。
许悠悠刚进门就忍不住四处打量。只见云雨楼安静得很,一丝混乱的场面也没看见。一时摸不准她的人到底有没有成功。
见许高远也在场,只得装作十分担忧地问:“二姐,怎么回事?我听夫君说你竟然敢在云雨楼当众杀人,没闹出什么事吧?”
许悠悠语气虽满是担忧,但面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一句话就引出了许知意的过错,直让勉强压住怒火的许高远面色骤变。
而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众人也不禁侧目看向说话之人,心里腹诽。
许悠悠还真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有这调侃的功夫,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你的好日子可不多了。”
既然是许悠悠先下手的,那今日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若是就此放过她,殊不知以后会惹来多少麻烦。
许知意云淡风轻的模样落在他们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不是说她当众杀人,闹得不可开交,可是眼下这般动静是为何?
陆云起疑惑:“二姐说的什么话,这和悠悠有什么关系?我当时可是亲眼目睹你把刀架在宋婉儿的脖子上,难道还错怪你了?”
哪怕他与许悠悠在府里闹得再怎么不顺眼都好,在外人面前绝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等等你就知道了。”许知意不紧不慢地说。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完全叫人摸不透心里所思所想。
苏珩瞧了一眼许知意,也跟着补了一句:“许大人还是赶紧回去,这里没你的事。不然我怕你待会心脏受不了。”
他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云里雾里的,完全摸不清此二人话里话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