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百夫长说道:“快去禀报大王!”
两名士兵立刻领命回城。
雾婴身上的火焰越来越旺,朦胧中,他看到眼前包围他的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杀!杀!杀!”
时光似乎回到了九年前的沧之江畔的战场,白穹庐在自己身边说道:
“等你杀光了所有的敌人,你爹就会活转过来!”
而铁匠李却彻底死了,他感到自己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漂浮在这世间的污水之上。
但光明总会到来,他的母亲原来没死,还活着,他雾婴原来是有娘的人。
可是,这该死的老天!却连这个最爱他的人也夺走了。
“杀!杀!杀!”
雾婴抽出离炎剑,就在剑上点燃紫炎的那一刻,他的第二个奇门窍穴也被打开,两个窍穴同时吸收着四周的元气,让他手里玄铁做的离炎剑更加明亮,更加炽热!
包围着雾婴的守城军大喊:“这是大王要的罪犯,大家上!”
可是谁都不敢动!
他们不动,雾婴却冲了过来……
在轩辕穹庐听说了雾婴来到城外时,母亲跳下城墙自尽一事,他才蓦然想起,自己原来忘了向玄月轻舞解释自己的初衷,以至于惹起这场误会!
但是悲剧已经发生,悔恨之心噬咬着他,他想起雾婴在玄武军心伤铁匠李时的疯癫,心中暗暗叫苦,他要去跟雾婴解释,可是他能说得清楚吗?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意,此刻的解释,就会像狡辩,为自己的无罪而狡辩。
雾婴此时肯定恨极了他!
但他又怎能不去?
轩辕穹庐要去见雾婴,一众臣子用力拉住了他:“大王!你不能去冒险,雾婴已经疯了,在城外杀死了一千多守城军了,我们只得先关上了城门,已进入全城戒备!”
“大王!你不能去!”
“大王,国事为重!”
“大王……”
轩辕穹庐将拉住他的大臣一脚一个踢开,冷冷地说道:“谁要是再敢拦我,马上拉出去砍了!”
众人惶惑之中,轩辕穹庐走了出去,众人连忙跟随,并将能叫上的侍卫全都叫上。
可是当轩辕穹庐来到城楼上时,雾婴已经离去。
城门外是残肢破体散落一地的守城军的尸体,惨烈的场景让轩辕穹庐看得暗暗心惊。
远方有一个黑点,正逐渐远去——
那是骑着一匹红色的马的雾婴,他的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在迅速离去,看这速度,绝非正常的马能够达到的速度。
他们不知这是雾婴将元气输入马的体内方才做到的,那匹赤焰马驮着依然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雾婴,逐渐远离云顶城,远离轩辕穹庐。
轩辕穹庐看着雾婴离去的方向,人在城楼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有如石塑木雕。
直到天色漆黑,众人好说歹说,才劝得他回宫。
雾婴怀中所抱的,便是山下他母亲玄月轻舞惨死的尸体,母亲为了他不要进城受死,甘心为了他自杀。
玄月轻舞的鲜血沾满了雾婴一身,他浑浑噩噩,不知该往何处去,只知尽力奔驰。
一直奔驰到马儿累了,跑不动了,他才从马上下来,让马儿吃草喝水。
他抱着玄月轻舞的尸体,却不吃不喝,等马儿休息完了,他上马继续奔驰,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可是马儿在奔驰了几日后,却带着他去了流纹马场,没人驱使,马儿也许想家了吧。
可是雾婴却没了家,没有家人的地方,哪里才算是家呢?
流纹马场的流纹军现在是由白落尘带领。
这一日,他站在岗楼上查看,远远的一个骑着红色马儿的身影出现,等这身影走近了些,白落尘才发现,原来那是雾婴,他赶紧带着流纹军前去迎接。
雾婴浑身是血,怀中所抱的玄月轻舞的尸体已经变得更是惨不忍睹,雾婴平静地说道:
“流纹马场山清水秀,把我妈妈埋葬在这里吧。”
白落尘听说他怀中所抱的是他母亲的尸体,目瞪口呆之下,要接过来,被雾婴拒绝了。
“我去找个地方,你去派些人来,帮我一起把我娘安葬了。”
……
看着埋葬好玄月轻舞的地方,一块隆起的土丘,雾婴欲哭无泪,他的眼泪似乎已经哭干了,无论如何都流不出一滴。
白落尘见雾婴身子摇晃,非常虚弱,说道:“主帅!”
话刚落音,雾婴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白落尘赶紧让士兵将雾婴抬到营地。
雾婴在朦胧中,似乎看到玄月轻舞就在旁边,她嘴唇翕动,似乎要告诉他什么话,但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想喊她,却又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玄月轻舞的形象却变得越来越淡,像是被阳光照耀下的影子,很快消失了。
雾婴想挽留,想伸出手,却发现手脚都动不了,全身都动弹不得,他的周围都是水,前后左右都是。
难道这里就是大海吗?可是为何动不了呢?
一条大鱼游了过来,张开大嘴,嘴里的牙齿像匕首一样锋利,向雾婴咬来,雾婴又是害怕,又是安心——
害怕是正常的,而安心,则是想起了什么,死亡,对于他来说,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大鱼也消失了,没有来吃他咬他,雾婴反而感到一种遗憾,随着这种遗憾的加剧,海水消失,变成黑暗……
黑暗之中,一点火光出现,雾婴发现自己能动了。
坐起身来,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已是深夜,他在一个营帐中,营帐里点了一盏灯。
雾婴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但他起身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一个人掀开帘子进来,雾婴看到是白落尘,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在何处。
“主帅,你醒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白落尘关心道,他到现在都守在营帐外,没有去睡。
雾婴下了床,看到身上的血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先去洗洗吧。”
想起身上的血,乃是玄月轻舞的血,是自己娘亲的血,又不禁难过起来。
白落尘给他拿了一身新衣服,雾婴洗完,换好衣服,对白落尘说道:
“我吃了早饭就走,让流纹军统一口径,不要说我来过此地,谁问都不要说,就是大王也不行。”
白落尘惊讶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雾婴看着他的眼睛,但白落尘也在看着他,眼睛一眨都没眨,雾婴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下来。
“如果我和青离国大王有了仇恨,你是帮我,还是帮青离国大王?”雾婴问。
“当然是帮主帅了,青离国大王嘛,我又不认得他是谁。”白落尘不假思索地回答。
雾婴点了点头,他白落尘原本是赤炎国的人,自然不会和青离国大王有什么忠心,他将自己遭遇的事告诉了白落尘。
白落尘嘿然道:“主帅,你说怎么办吧,要不我们带着流纹军去拼他娘的!”
雾婴摇了摇头:“我和轩辕穹庐的仇恨,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但是你要留在这里,看守好流纹马场,不知轩辕穹庐会不会因我而怪罪了流纹部落,你们一切小心,如有什么动静,不要和他们抗争,我一旦有了机会,就会回来。”
白落尘断然道:“首领,我是跟你经历过生死的部下,你只要说一声,我愿意跟你一起,听你指挥,就是去攻打云顶城,也只是你一句话的事!”
雾婴感动地说道:“好,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给我准备好一些金子,粮食和水,我一早就走。”
早晨,雾婴拎了一桶水,自己亲自给赤焰马上上下下洗涮了一遍,他是要洗去马身上的血迹,也是要洗去自己的过去。
他要把悲伤深埋在心底,再用仇恨覆盖其上!
把马洗好后,雾婴接过白落尘给他准备好的包裹,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去了。
他要尽快赶回星月城,赶在轩辕穹庐的信使颁布新的王命以前,把星月城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他要以此城为根基,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去找轩辕穹庐报仇!
他逼死了玄月轻舞,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让他在这世上又变得孤孤单单。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雾婴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仇恨就像一把野火,点燃了他所有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