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轩辕静志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这个晚宴忽然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轩辕千岁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轩辕静志的脸阵青阵白,还是忍住没有先开口。
过了良久,轩辕静志终于开口,他毕竟是见惯了风浪的老人,只见他惨然一笑:
“原来金枪城中竟然是卧虎藏龙之地,除了青阳部落的少年以外,还有这名叫做扶余忘忆的少年,有如此身手,既然如此,这枚麟卵,便是这名少年的了。”
雾婴站在当地,一时不知所措。
轩辕千岁喝道:“还不赶紧谢过大人?”
雾婴这才懂得来到轩辕静志前跪下谢赏,轩辕静志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装有麟卵的宝盒交给了他,雾婴接过,又道了谢,这才起身回到他的席位上。
而此刻,轩辕重楼才悠悠醒来。
轩辕静志虽然怀疑眼前的这位“水城望月”就是雾婴,可是于此时说出,不免显得自己有些舍不得麟卵,当即忍住没有说出口。
在这种双方都不快的氛围下,晚宴匆匆结束。
众人一哄而散,雾婴跟在钟北海身后走着,一名侍卫来到雾婴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城主有请!”
雾婴心道不妙,难道自己的是雾婴一事已被他认了出来?那么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思忖片刻,觉得自己此时如果违抗轩辕千岁,那么钟北海以及长柳烟等人绝对难以幸免。
他宁可自己受到看着钟北海,也不能让他们受到牵连,便对钟北海道:“你先回去,在家等我。”
钟北海还以为城主要奖赏雾婴,开心地离去。
随着侍卫来到了城主轩辕千岁的屋门外,雾婴全身戒备,本拟周围埋伏好轩辕氏的王族高手,但是屋内只有轩辕千岁一人。
轩辕千岁背对着他,听到雾婴进来后,他依然没有转过身子。
“你那一招如梦令,是跟何人所学?”
雾婴呆了一呆,如梦令?
这三个字让他蓦然想起了许多沉积在心底的往事——
一些让他非常痛苦的往事,他身受蛇胆血凝珠之毒,人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俯伏在一个人的肩上,山风呼啸,可是背着自己的那人,却脚步不停,带着自己往山上行去,借着明月的光芒,他看到此人脸上的残忍神色,然后他被抛入了万丈深渊……
“是跟一个和尚学的。”他恍惚记起了一些过去,忍着头疼道。
“你可知道为何和你比试的轩辕重楼也会此招?”
雾婴摇了摇头。
“因为轩辕重楼曾偷偷去过赤炎国,去过那边的无音寺,看来你们都是跟同一个人所学。”
“他不是王族的人么?怎么敢去赤炎国?”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总之,就连他的王师都不知道他学会了无音寺的如梦令,你用同样的招数打败了他,夺得了麟卵,你可知道你已大祸将至?”
“什么大祸?”雾婴假装不知道,心中却以为是自己暴露了真正的身份,所以大祸将至?
“我本不想管你的出身,你来到守城军,只要能够安守本分,以你的本事,称得上是难得的人才,我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今晚竟然将王族少年里最有天分的轩辕重楼击败,还将麟卵赢走,还不知道自己惹出了什么祸端?”
“什么祸端?”雾婴依旧听不明白,可是听轩辕千岁并不计较自己的出身,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麟卵乃是王族至宝,具有起死回生之效,我听说轩辕重楼在云顶城有一相好,原来就体弱多病,轩辕重楼想得到麟卵,多半是为了这位相好,可是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竟然将麟卵取走,你说他们会放过你吗?我此刻让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你好,否则以他们的行事,恐怕你已经横死街头。”
雾婴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惶然道:“早知如此,我要这麟卵也没有用,不如还给他得了?对了,他们会不会去我家……”想起长柳烟等人,他的心也悬了起来。
“嘿,你既然赢了他,再将东西还给他,以王族少年的心高气傲,他能受得了这种羞辱?他又怎会收你的东西?更别说是你赢得如此干脆,唉,你能先顾着家人,总算说明你心地不错,不过,你现在才想到这一点,恐怕有些迟了。”
雾婴大叫一声,向外冲去,就连轩辕千岁的呼唤,他也没有理会。
来到钟北海长柳萍的家,隔着两条街,雾婴就看到家的方向燃起了大火,他心中兀自在祈祷,那失火之处,不是他的家,就算是他的家,以钟北海的功夫,人至少也能出来。
可是来到近前,他才绝望地发现,围观救火的人里,并没有他熟悉的面孔。
几个救火的邻居纷纷议论:“唉,一家人都没有出来,这火烧得好生古怪。”
“是啊,太惨了,一家人都在里面……”
“再去搬水……”
听到邻居们的议论,雾婴的一颗心直沉了下去。
这场大火烧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被街坊邻居一起将火扑灭。其间守城军也来过一次,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见到火势小了,并没有过问,也没有帮忙灭火,人就回去了。
雾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除了钟北海的屋子外,两边邻居的房子也都受到一些波及,不过并没有多严重。
钟北海的房子被烧通了顶,而且这火非常古怪,因为这里的房子大多以石头为根基,泥砖为墙,就算有些木料,也不应支撑这么大的火,以及烧这么长时间。
显然是有人纵火,而且用了火油等物助燃。
等火势基本被扑灭的时候,雾婴不顾废墟中的浓烟,人向倒塌了的主屋跑去。
在围观的人劝阻不成之下,雾婴还是冲了进去。
火场废墟中到处都是烧焦的东西,好在雾婴不怕热浪,他仔细搜索,最后从里面抱出几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每具尸体都已被烧成了焦炭,勉强能够辨认出人形,只有正常人一半的大小,可见火势在屋内烧得更为猛烈。
前前后后,雾婴一共抱出四具尸体,推断就是钟北海,长柳萍,长柳烟,果果和钟秋夜等人的尸体,可是他们有五个人,而钟北海也回了家,为何只有四具尸体呢?
雾婴又进去翻找了半天,确认再无其他的尸体。
他欲哭无泪,这些人在他失忆以后,就像家人一样对待他,可是他们却因为自己夺得了麟卵而被害死。
周围的邻居看着雾婴有些疯癫,不知如何相劝。
“唉,真是可怜,听说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呢。”
有的说道:“不知是不是菜油洒了,否则怎能烧这么大的火。”
有的说道:“刚才守城军来过以后,没有帮忙灭火,直接走了,真是奇怪。”
雾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些尸体,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心中难过到了极点。
面对已经分辨不出的亲人,他还是仔细看了一遍尸体。
他们没有从大火中逃出生天并不只是被火烧死,因为在他们的头骨等处还发现了几处刀痕,显然他们是先被杀死后再被放火焚尸毁灭证据的。
他霍地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递给邻居们。
“麻烦大家明日帮我……把他们都安葬了,多出的钱,就算给邻居们修葺房屋吧,多谢你们帮忙灭火……”
“为何你不自己去做呢?”邻居们无不感到奇怪。
雾婴摇了摇头:“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众人更感奇怪,以雾婴刚才冲进废墟的劲头,显然这几人和他的关系十分亲近,既然十分亲近,那么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帮他们安葬更重要的呢?
雾婴没有解释,他们也不好多问。
一名年长的邻居接过了他的钱。
“这么多钱,太多了……”
“多出来的钱你们就分给参与救火的大伙儿吧。”
“你就这么走了,官兵来了的话……”年长的邻居觉得有些为难。
“他们不会过来问的,因为杀人放火的就是他们!”
在这些善良百姓的愕然中,雾婴大踏步向金枪城接待贵宾的府邸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