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婴听君热火说起百姓的苦难,心中感慨,停了下来,君热火也跟着停下。
“怎么了?”
“君大哥,这些人为何会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丢下家人,冒险去收集这些毒物呢?难道钱财比生命还重要么?”他想起了茵若,她和她父亲最终都成了流民……
“在这瑞年城,富人太富,而穷人又太穷,穷到生活不下去,近些年又起了战事,赋税加重,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会铤而走险,你何曾见过富人去冒这个险呢?”
“唉,穷人,穷人就不是人了?怪不得他们会成为流民造反,倘若以后我将瑞年城攻下了,一定要将土地和粮食全都分给穷人,再也不要他们纳税了。”
君热火哂道:“土地都分给穷人,那原来的富人不就变成穷人了么?再说了,管理一座城池,总要有人负责管理,有人负责守卫,有人负责办事……这些人都是不事生产之人,不收赋税,你拿什么来养活他们?更何况,你就算将土地全都平均分给所有人,有的人土地肥沃,有的人土地贫瘠,有的人体力好擅长劳作,有的人身体孱弱,难事生产,又怎么算?又哪来的真正的平均、真正的公平呢?世上之事不是这么一拍脑门的简单决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贸然实施,容易惹出更多的乱子来,身为城主,更要谨言慎行……我要不是觉得太烦,又怎么会……算了,不说这些废话了,你要是有这等志气,等你真正能够攻下瑞年城以后再说,咱们赶紧走吧,你忘了那个孩子还在等这血蜈蚣救命么?”
雾婴听君热火说得有理有据,顿时感觉自己冲动下的想法太过天真,一时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先收拾了心情,和君热火又向寡妇山赶去。
他有了心事,一时也忘了问君热火为何要这么多血蜈蚣的原因了。
寡妇山没有多高,这是相对于雾婴见到过的摘星山和摩天山而言,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以及树林间蔓延着各种荆棘藤蔓,就连一条小路也没有。
“这山上就没有路,山下的血蜈蚣估计也不多了,咱们到山腰上去找找。”君热火似乎来过多次,对这里很熟悉。
“咱们从树上走吧,树下都是灌木,也不好走。”雾婴提议。
“什么?”
在君热火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雾婴飞身上树,像一只在树枝间穿梭的猴子般,从这棵树飞身来到另外一棵树上,然后回头看着君热火。
君热火本为高手,对于这种树与树之间的飞跃,也很快就掌握自如。
“早知道在树上行走这么方便,我也不至于在下面到处劈砍荆棘开路了。”君热火感慨道。
两人来到山腰偏上的地方,有几处以他们两人的身手都难以攀援的地方。
“寻常百姓到不了这里,说不定会有赤火蜈蚣,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好不容易爬到一片陡坡之上,这里被一块大石头阻住,阴阴潮潮的,常见不见太阳。
“就是这里了!蜈蚣喜阴,这里多半会有。”君热火笃定道。
雾婴拔出离炎剑当做撬棍,一块块地掀开石头。
在这寡妇山上的背阴处,果然有不少毒蚁毒虫,一些色彩鲜艳的毒虫,看了都叫人头皮发麻。
还有一种硕大的剧毒蝎子,见到了人也不害怕,还行动极快地向雾婴脚下跑来,被雾婴一脚踩死。
君热火在旁边看到,大感可惜:“你都不知道,你这一脚下去一锭金子就没了,这是钩吻蝎,多少人为它送了性命,你倒好,一脚将它踩死了。”
雾婴愕然:“我若不踩死它,被它咬了,恐怕死的就是我了,就算它再值钱,也不如我的命值钱吧。”
君热火笑道:“你倒算得明白,你就不能先用木棍将它按住,再用东西捕捉吗?算了,咱们还是继续找赤火蜈蚣吧。”
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赤火蜈蚣,眼见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你看这块石头,底下的缝隙很深,蜈蚣喜欢趴在缝隙里,咱们把这块石头翻开,我看多半能找到。”君热火指着一块石头道。
雾婴看那块石头几乎有一丈高,似乎不是他们能翻得动的:“这哪里算是石头,而是座小山!咱们两人似乎……”
“咱们把元气集中在一起,说不定能将石头推开,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雾婴想起还在等着他们送药的福家宝,不再多想,准备试一下。
他来到石头上方,双手推在石头上,忽然想起一事,问君热火:“咱们见到赤火蜈蚣后,怎么捕捉呢?你带了什么罐子么?”
“啊,我忘了跟你说了,捉赤火蜈蚣用竹筒装最合适,那边有片竹林,咱们去砍几截来用。”
两人找了几株手腕粗细的竹子,选取其中竹节长的,由雾婴用离炎剑削成竹筒,又用略细一点的竹子作塞子,制作了四个竹筒,又折返回来。
按照君热火的提议,雾婴先将双手放在石头上,然后君热火将元气输入他体内,和两人之力将大石头推下山去。
雾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将照做。
当雾婴将双手推在石头上时,站在他身后的君热火心中蓦地生出了一股冲动——
此刻他要是忽然出手,雾婴定然提防不了,自己一招就可以制他死命,从此以后,他的兄弟轩辕穹庐就没有了这么一个能推翻他的敌人。
照雾婴现在的势头来看,离炎军根本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敌手,轩辕穹庐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喜欢的是星象,青离国的国事又基本上被一殿臣子左右,而雾婴却有着仇恨的推动和寄托着穷苦流民的希望,有着坚定的决心。
君热火的双手举了起来,想着雾婴对自己的信任,心中充满了犹豫,充满了矛盾,高举的双手,对着雾婴的后脑,始终下不去手。
“君大哥,来吧,我一想起福家宝那个苦命的孩子,就感觉浑身都是力气,咱们一定能推开这块石头!”
提起那名叫做福家宝的孩子,君热火心中一震,想起自己的行为和雾婴一比,简直是畜生都不如,雾婴为了一名陌生的孩子的性命,前来这里捕捉赤火蜈蚣,为了给孩子寻药,自己怎能做出这种事?
但雾婴活着,对轩辕穹庐来说,岂非始终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而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从他现在的状态来说,若是正面相斗,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错过这个机会,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思索良久,君热火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双手猛然向前击去……
……
在回瑞年城的路上,雾婴还忍不住埋怨:
“你出手这么重,打得我背后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若非这么猛然一击,缓缓使力,是推不走那块石头的,我说得没错吧,那石头下果然有赤火蜈蚣。”
雾婴叹了口气:“以咱们两人的身手,还要合力,才能找到这可怕的蜈蚣,普通人为了生活却要冒上生命之险,真是太可怜了。”
听到雾婴的话,君热火庆幸自己没有杀死他,雾婴是个善良的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杀他,自己都将内疚一生,他和轩辕穹庐的仇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想到这里,君热火由衷道:“你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不顾危险在瑞年城里为他求医,又不顾危险来寡妇山为他采药,真是,唉,你要是想改变这些,不能只救一个人,就像你说的,以后打下瑞年城,将土地分给他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