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历十年,春。
赤炎国国主百里暮云被龙门武场的场主嵇泓幽弑主篡位,在补天城以及周边城池的百里氏王族,几乎被嵇泓幽屠戮一尽。
赫连玲珑从蛮夷国借兵十五万,再加上忠于百里氏的士兵归降的五万,一共二十万大军,将补天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赫连玲珑发誓要为丈夫百里暮云报仇雪恨。
但补天城物资丰富,城防严密,二十万大军一直攻打了半年,损失了两万多士兵,始终无法打开缺口。
赫连辰光亲自上阵,结果也落得负伤而回,他们不得不暂缓攻城,重新考虑攻城的方法。
而盟军,离炎军和青离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难得有人帮他们攻打补天城这个硬骨头,他们也落得清闲,趁机用来练兵。
雾婴将离炎军交给高山云锁和相里原两人指挥,甚至抽空回了趟望月城,去看望自己新生的孩儿。
望月城,夏。
已经五个月大的孩子,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从战场上归来的雾婴。
银月首领见他安然无恙地从战场上回来,又惊又喜!
“赤炎国的仗都打完了?”
雾婴摇了摇头,告诉了他战场上的情形。
银月首领早已听说百里暮云的死,这时听到雾婴亲口说出来,仍旧忍不住感慨。
两人夫妻多年,银月首领自然知道雾婴和百里暮云之间的恩恩怨怨,便借此安慰了雾婴一番,让雾婴将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恨都淡忘了吧。
“在我知道他已经死的那一刻,我和他之间的什么仇恨都化为乌有,不过嵇泓幽这个恶人的仇不能不报!”雾婴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让赫连玲珑去对付他呢?”银月首领不解。
雾婴笑道:“补天城是根硬骨头,太难啃了,先让她帮我咬松一点,咱们离炎军才好得渔翁之利啊。”
“可是若是万一嵇泓幽被赫连玲珑给宰了,你会不会觉得遗憾呢?”知夫莫若妻,银月首领当然知道雾婴想亲自找嵇泓幽复仇。
雾婴被她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沉思了半晌,终于有了答案——
“我想应该不会了,恶人自会有恶人的下场,是不是由我亲自动手,已经无所谓了。”
银月首领一脸诧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看得开的?”
“当我听说咱们有了个儿子后,我就变了,在此之前,我面对补天城之时还曾想冒险溜进城,就像以前那样,从里面杀出一条血路将城门打开,可是面对烟霞城这种坚城又没有十分把握,正在为难要不要拼一把时,信使给我带来了我有儿子的消息,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胆怯了,我想如果我死了都没有见到儿子一面,我定然会死不瞑目,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银月首领虽然没有亲身经历此事,但想来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难道为了我都不值得让你珍惜一下自己么?偏偏你为了儿子便能做到。”
“你就别跟儿子比了,你们母子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他不再多说什么,伸出食指在儿子的脸上蹭了蹭。
这孩子仿佛认得他这个爹,不但没有害怕没有哭,反而对雾婴微微一笑,显得十分可爱,这一笑让雾婴的心似乎都融化了。
“给孩子起了名字没有?”雾婴问道。
银月首领摇了摇头:“等着你给他取呢。”
雾婴想起自己的父亲乃是姓百里,可是百里氏在赤炎国已经被嵇泓幽诛戮得几乎没有多少人了,他又想起自己母亲的姓轩辕,后来改为玄月,似乎都不怎么合适——难道让儿子姓轩辕,以后去攻打青离国么?
让他怎么面对轩辕王族的仇人呢?万一他将仇人看成族人,那岂非更不妥?
想了半天,他才说道:“就让儿子姓离炎吧。”
银月首领虽然觉得这姓氏有些古怪,但她尊重雾婴,并没有反驳,只是问道:“姓是离炎,名字叫什么呢?”
雾婴蓦地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那些不断离自己远去的亲人,朋友,战友……若没有他们,他雾婴可能早就死了,何来今日还能有了自己的儿子呢?
他一时难过得无以名状,过了好半天,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是老天爷赐给我俩的珍宝,就叫他天赐吧。”
“离炎天赐,离炎天赐,离炎天赐……”银月首领喃喃地说道,“就叫离炎天赐!”
名字定下来以后,雾婴正日陪着他在房间中不出来,难得这一场温馨的时刻,只可惜温馨的时刻太短暂了。
他抛开外面战争厮杀,抛开和外界所有的爱恨情仇,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银月首领和离炎天赐身上。
望月城外的一切烦恼,就像人世间的风风雨雨,而他和妻儿的家,就像躲避风雨的温暖屋子,让他再不用受到风吹雨淋。
在赤炎国征战的这段时间,轩辕穹庐并未趁他在外打仗之机,对他在青离国占据的城池有何异动,对他们招纳流民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让望月城以及烟波城得到了良好的发展,不断壮大。
银月首领带着孩子还时不时前往练兵场,监督练兵,两城的守城军俱都达到三万人之众。
“你在外面打仗,轩辕穹庐对我们还算客气,也不来找我们麻烦,城里的战士们越来越多,你出发时带走一部分吧……”
“不,你们娘俩在这里越安全,我在外面才能越安心,赤炎国完了,联盟军现在二十多万人马,足够应付所有的战斗,万一我和轩辕虎贲结束盟约,轩辕穹庐说不定会拿你们来要挟我,所以你们才需要将士们来守城。”
两人都希望将这些兵力交给对方,其实就是希望对方能够被保护得好好的……最后还是雾婴说服了银月首领,让两城六万守城军全都留了下来。
一个月后,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雾婴心念战场上的情形,不得不跟银月首领和离炎天赐辞别。
银月首领也舍不得雾婴这么快离去,一个月的时间,回想起来,就像一弹指这么快。
“放心吧,等我打下来赤炎国的北部,就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干,专门陪你和孩子,对了,我雾婴有了孩子一事,你跟流纹马场送信了么?”雾婴安慰道。
银月首领摇了摇头。
“流纹羽也是咱们的亲人了,派人给他送个喜报吧。”
在望月城满城军民的目送下,雾婴一个人骑着赤焰马返回了赤炎战场。
赤炎国,旭日城,秋。
雾婴离开战场一个月,可是战事却依然没有什么进展,他们两军坐看赫连玲珑攻打补天城无果,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们的士兵都得到了统一的训练,军容和几个月以前已经大为不同。
“咱们不能总这么耗着啊,长时间不打仗,咱们的将士都快闲出毛病来了。”轩辕虎贲一见到雾婴就开始抱怨。
雾婴笑道:“我看就你一人萎靡了才是,咱们的士兵每天都在训练,哪有时间萎靡?”
“你看看他们,一个不知道怎么攻城,一个下定决心就是死守,这样下去,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他们这么耗十年,难道咱们就在这等十年么?”
“他们打不了十年的,蛮夷军这么围城,补天城中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的。”
“十年自然不可能,可是就是两年我也受不了。”轩辕虎贲叹道,他仿佛积攒了许多精力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