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主任动了动指尖,想要掏出笔记录下来。
可这个念头一动她才发现,姜绾甚至连病历本都没有带。
而且,今天她让姜绾去领统一制服换上以后再去病房,她好像也没有去领。
身上仍旧穿着那件素色的棉布连衣裙,根本就不像是个医护人员。
许主任蹙紧的眉心逐渐放松。
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是在尽量避免任何会对童童产生压力的可能性。
这样看起来不值一提的小细节,互相作用在一起,让童童不知不觉地得到了有效的放松,所以才有勇气走向她。
许主任双手揣兜,像是感慨似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房间中,温暖的阳光将一大一小笼罩在橙黄色的光晕之下,显得无比美好。
玛丽和戴森也迟迟没有开口,催促着要把童童快点带回家去。
他们都一样,实在不忍心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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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被玛丽和戴森接走之后,姜绾跟着许主任回了办公室。
她也很开心童童今天的进步,送别他们的时候,还被玛丽痛哭流涕地抱了好半天。
姜绾的自信心也稍稍的、小小地膨胀了一下。
看来用她上辈子跟弟弟妹妹们相处的方式是正确的。
哎呀,许主任一会儿是不是要夸夸她了。
嘿嘿想想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呢。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在职场得到个人价值体现的感觉了。
“姜助。”
许主任推了推眼镜,往办公桌上一坐,直接唰拉拉地挥动着钢笔写了个字条儿出来。
姜绾努力保持着淡然的态度,恬静一笑。
“您说,许主任。”
“今天我让你提前下班,拿着这个纸条根据上面的地址把夜校报了去吧。”
“嗯... ...”
“嗯???”
怎么上司还开始关心她报夜校的事儿了??
许主任瞧她有点愣神,不耐烦地啧了声。
“傻站着干什么啊?”
“不是说了要去报夜校考文凭的?”
“这种事儿拖来拖去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去。赶紧办了。”
“咱们院儿好不容易来了你这么个人才,没个文凭怎么转正?”
“我可告诉你啊小姜,你要是转正了。”
“工资可得翻一倍。”
姜绾眼神顿时就亮了,双手接过纸条咵嚓就鞠了个躬。
“谢谢许主任!!我现在就去!!”
老天鹅啊,这可是来自上司的提点。
作为一个成熟的职场人,许主任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能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许主任的意思就是,她想把她提上去。
想重用她。
但她现在就差个临门一脚了,那就是文凭。
考!
能有多快考多快!
姜绾拿着字条迅速收拾好东西,挎着包就冲出了红十字会大院儿。
而她看了本小说就让童童主动开口说话的事迹也在院儿里以光一般的速度迅速传开了。
周蔷那张脸,现在黑的就跟锅底没什么两样。
已经硬着头皮听小赵护士给小姐妹们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又一遍了。
如今在小赵儿眼里,姜绾就如同全身散发着光环的神女。
是人间奇迹,是院儿里的骄傲。
她连着喝了两大茶缸子的水,送走了一波儿又一波儿来听故事的人,最后直接累瘫了。
倒在椅子上拿着张考勤表给自己扇风。
周蔷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看着墙上的表还有一分钟就要下班了,脱下白大褂背着包就要走。
小赵却猛然起身,说:“周医生,你等等!”
“... ...”
周蔷脚步顿下,语气冷然。
“还有什么事吗?”
“... ...”
小赵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周医生,我这人心直口快,你也别不高兴。”
“我知道,你就是喜欢方朝阳。”
“但是今天我突然觉得,方医生一点都不好,他跟人姜助男人比起来那充其量也就是个普通人的长相... ...而且方医生他太轻浮了,肯定不是个好男人。”
“我... ...我的意思就是吧。”
小赵有点打哆嗦,咬了咬牙挤出最后一句:“我的意思就是周医生您也挺优秀的。”
“就别喜欢这种烂男人啦!”
“你值得... ...”
“赵护士。”
周蔷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
“我都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跟方医生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以后要是再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我真的要跟院儿里反映了。”
“走了!”
“... ...”
小赵瘪了瘪嘴,叹了口气。
就知道这周医生肯定是没个好话儿。
诶呦喂。
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要说这周医生家里条件也不次,又一直是县城人,总要比她这种乡下的丫头见识多了去了吧?
可她怎么也迷方医生迷的不行嘞?
啧啧啧,想不明白呀真的是想不明白。
周蔷气冲冲地下楼,手指攥的紧紧的,浑身都在发颤。
她现在感觉是满头的火气根本发泄不出来,堵得嗓子眼都烧得慌,耳朵里嗡嗡的响。
只顾着埋着头往前冲,也没看清前面有什么人。
直到冲到一楼,冷不丁地就跟迎面而上的方朝阳撞了个满怀。
“诶呦... ...周医生这是着急回家吃饭啊?我这么大个人你都没看见?”
方朝阳嬉皮笑脸地扶住周蔷,还是那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周蔷脑门子上的那股火儿却要炸了。
她喘着粗气,柳叶眉一皱,拽着方朝阳就从后门到后院儿去了。
直到个没人的角落,才呼哧呼哧地停下来。
“方朝阳!你今天给我个准话儿!”
周蔷真的不想再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继续苦等下去了,从前她的确觉得暧昧来暧昧去的挺有意思。
可自从姜绾来了以后,她就开始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不安感。
她是一个可以被取代的人,她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变得毫无意义。
那方朝阳呢,她以前方朝阳对自己跟对别人就是不一样,可现在也没这个信心了。
她现在必须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问问他到底当自己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