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村子里跟谁相处最舒服,沈昊首选秦京茹。
剩下的,不知道。
可要说村子里谁的粗话最少,那自然是老会计。
他很少爆粗口,最严重的粗口也不过是“不学无术之徒”罢了。文绉绉的,就像是江南水乡的姑娘挨了一下,轻轻柔柔地说一句“哎哟,你干嘛~”。
说话自带波浪号,柔得很。
正干活呢,就听到外面“老头儿!老头儿在不在!”的叫声。
得东北姑娘的“你干哈”出现了。
队长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老会计和沈昊。
“老头儿,统计得咋样了?”队长在老会计这儿就是小辈,说话也没了平日里的严肃,多了几分钟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快好了,咋了?”老会计头也没抬,继续拨弄着自己手头的算盘。
队长搓了搓手:“我这不是琢磨着,早点把东西弄完,发下去,该干嘛干嘛去嘛。”
“行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回去等着吧。”老会计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头对沈昊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沈昊“嗷”了一声,收拾收拾好自己桌面的东西。
来到这个时代,他也不知道时间,或者说,村子里有手表的,也就老会计一个,哦,村里头还有一座钟,听说,那是旧时代,从地主家里弄来了,就放在队里,平日里谁要是想知道时间,可以去看看。不过很少有人去,一开始还新鲜,后来就没人在意了。
农民嘛,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间具体到多少点,并不重要。
沈昊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呢,就看到秦辉坐在村尾的田埂上,在等着他。
这条路,一般情况下,都只有沈昊他们家会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沈昊家,还真就没安家在秦家村里。
“昊哥儿。”秦辉冲着沈昊招了招手。
“怎么了?”沈昊乐呵呵地走了过去,双手上下摆动着,该说不说,北方的冬天,那是真的冷,哪怕你穿得够厚实了,在屋外,站一会儿,都觉得浑身冰凉凉的。恨不得整天都待在屋里不动弹了。
秦辉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下嘴唇,还是开口了:“昊哥儿,我也想跟着您,孵鸡崽子。”
秦辉不知道孵鸡崽子究竟该怎么干,但他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他也想跟妹妹好好地过日子,生怕沈昊不答应:“您让我干啥都行。”
没有人教导的他,不懂得该怎么去说,只能拿出自己所有的筹码——干啥都行。
因为娘说过,这年头,有一门手艺,比什么都重要,要学手艺,那就得付出点什么。
他没什么东西好付出的,唯一能付出的,就是自己。
落日的余晖撒在他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沈昊看得有些心酸,他笑了笑:“没问题,今天天黑了,过来我家找我。”
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
沈昊也不在意。
秦辉眼睛一红,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被沈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很多人不明白,在这个时代,学一门手艺有多难。当年秦有才和秦淑儿,为了学一门手艺,究竟付出了多少。沈昊风轻云淡地答应了。秦辉再怎么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也知道,这是大恩。有人教和没人教,那是两个概念。
“好好干,争取能早点吃上鸡蛋。”沈昊拍了拍秦辉的肩膀,也没多说什么。
正常人,出生之后,有父母教导,他们会明白,这个社会的规则,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儿。那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这不是什么知识,也不是什么学问,那是经验,如何让自己融入这个社会的经验。孤儿为什么生活艰难,那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些传承。
什么叫融入社会的经验,其实两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圆滑”。
孤儿更像是一块尖锐的石头,遇到的事儿,会像是刻刀一样,一刀一刀地刻在他们的身上,等到他们到了某个年纪,恍然间才明白了这内里的东西。这个雕刻的过程需要经历多少刀,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辈子,沈昊就是这么磕磕绊绊地走过来的。
如今看到了秦辉,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不知所措迷茫的自己,站在那来来往往的街道上,看不清前路,找不到家。
就像是那无根的浮萍,为什么他渴望娶媳妇,因为他也想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家里有说话的声音。
沈昊有些疑惑,喊了一声:“妈,我回来啦。”
屋里谈话的声音一顿,回了一句:“那进来吧,都准备好了,今个儿你三姑来了。”
三姑?
沈昊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在意。自己老娘以前就是这个村子的,他是真的什么记忆都没了,有个亲戚也不奇怪。
打开门,又快速地把门关上,脱下外衣,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哆嗦,让自己的身子热一些。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就看到了娘口中的三姑。
他略微愣了一下,这个三姑跟想象中的三姑不大一样。
姑姑,一般指的是父亲的妹妹或者姐姐。
如果没记错的话,父亲似乎不是这一带的人,从东北那旮沓跑过来了?也不现实啊?
而且,想象中的三姑,大概就跟母亲差不多,一个标准的农村中年妇女的形象。
这个三姑,很奇怪,穿着一身花布衣裳,这倒也正常,关键是用一条紫色的头巾包裹在自己的头上,甚至,连自己的鼻子和左眼都盖了上去,只露出一个右眼。那只右眼还是倒三角眼,看上去凶狠得不行。这种装扮,哪怕是放到了后世,那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这你三姑,是你爹的义妹,附近村子的,今天过来咱们家串串门,就不回去了。”沈秦氏向着沈昊介绍,随后又说道:“你们先谈着,我去做饭。”
沈昊:……
不是,娘,您不知道我社恐吗?
而且,这三姑,一看就很奇怪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