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茹似乎在回味当年的味道。
流水席,那还是在特殊的年份,都集中在一起吃饭。
队长琢磨着,反正都集中在一起吃饭了,联欢会就弄个流水席吧。
那时候,席上还能看到不少肉。
那一天,秦京茹吃得肚子溜圆,那一顿,让她怀念到现在。
“村里现在可没那么多粮食。”沈秦氏从屋里出来,听到秦京茹在讨论流水席,也跟着插了一嘴。
“可不是嘛。”
“现在就挺好的。”沈昊拍了拍墙壁,春联也算是贴完了。
“那可不是挺好的。”沈秦氏向着阳光,伸了个懒腰。
清晨的阳光已有了一丝暖意,落在身上,温度适宜。
“走啦走啦!”
秦珠还是没能睡着,在床上翻滚了几个小时,兴致勃勃地就起了床,倒是她哥秦辉,在床上呼呼大睡。
迷迷糊糊间,就被秦珠拖了起来。
沈昊一边捶着自家老娘的腰一边感慨:“您还别说,这年底啊,不觉得能有多少活,真要干起来,真停不下来。”
沈昊前世就是南方的,家里过年的规矩那还挺多,拜拜各路仙神,拜拜自家祖宗,折腾来折腾去,一天就过去了。他以为到了这一世,大概就没那么多事儿了,毕竟现在大环境是这样,不兴这一套。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扫扫屋子,清理清理东西,好嘛,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明明昨儿还有在清扫来着。
“活是干不完的。”沈秦氏来了一句总结:“京茹,去,把两孩子叫起来。”
“昂。”秦京茹应了一声,刚想去里屋。
秦珠就拖着揉眼睛的秦辉出来了。
一家子人吃完午饭,高高兴兴地就出门了。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也差不多都往村中央的古树下汇聚了。乡村小路上,各打各的招呼,都跟着自家人一路乐呵呵地拜年,拜年也不说“恭喜发财”,也不作揖,遇到了,就喊上一声“xx同志,新年好”。沈昊以前是不大适应这种环境的。
但在今天的这种环境里,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挂上了一丝笑容。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如此真挚的笑容了。
这种笑不是通过大脑控制让自己的脸部肌肉拉起做出一个“笑”的幅度,而是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四处乱跑的小孩,时不时响起的摔炮。
精神奕奕的小伙,大声高谈阔论。
大姑娘聚在一堆,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地瞥向某个小伙,人群偶尔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声,引得小伙子们说话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几个村里的主事,中年男人聚在一块,你一口我一口地“吧嗒”着,说着今年的收成,说着说着,眼角的皱纹都跟着舒展了几分。今年的收成还算是不错。
要说人堆里最热闹的还得是中年妇女那一撮,有胖婶儿的高谈阔论,还有王翠花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声附在同伴耳边说着悄悄话。热闹得不行。
剩下一些老人家,就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和村里的后辈,那青春洋溢的热情,总是能让老人家们回忆起当年……
从少年,青年,壮年,中年再到老年,大家伙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各有各的舒心事儿,到了这一天,汇聚到一起,那是一份巨大的愉悦,能够冲散任何愁绪。
“你不去那边聊聊天,来老头子这儿做什么?”老会计奇怪地看着沈昊。
老会计,在村子里的地位是特殊的。
早些年,他是扫盲班的老师,按照村里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文化人。在村子里的文化人,那天生就跟普通农人有着一层间隔。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老会计也不在意,平日里,他就不怎么爱说话,哪怕到了这日子,也是乐呵呵地,带着他那根略显华丽的抽烟三件套,一边“吧嗒”着,一边看着小辈乐呵。
偶尔倒是有几个人会过来跟他搭搭话,不过话不多。
这年头,要能成为朋友,至少,就得有一个共同语言。
很多人会疑惑,为什么这人,路越走,朋友越少。
从小学、初中、高中一个班都是同学,朋友,到了大学,就剩下一个寝室。出了大学,开始上班了,猛然间发现,好像,连一个朋友都没了。再回头去找自己的老同学,又发现,两个人的聊天频道完全不在一条路上。以前上学时期聊的都是什么游戏、政治、美女之类的东西。
怎么一毕业了,就开始聊房子、按揭、保险、孩子了……
老会计也是差不多的,他不懂农事,别人说今年收成怎么样怎么样,得怎么干怎么干,他倒是想聊,可也无话可聊。也不是说他不重视农事,而是双方的思维模样不在一个地方。渐渐地,也就少有人往老会计的跟前凑了,他自己也不在意。
“没啥好聊的。”沈昊左手插入右手的袖口,右手插入左手的袖口,往老树边就是那么一蹲,一双眼睛,看着热闹的人群,也跟着乐呵了起来。
老会计看着沈昊这副跟他差不多看后辈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手痒痒。
“啪嗒”一下,拿烟杆子抽了沈昊一下。
“嘶,我说叔……大爷,你折腾啥咧?”
“去去去,年纪轻轻地,多去晃晃,别来我这儿。”
“啧,我换个地儿蹲,跟在这儿蹲有啥子区别。”
“那你也别在我这儿碍眼。”
得,老头赶人了,那就再找个地儿吧。
沈昊其实不怎么爱说话,按现在的话来说,他来老会计这儿,就是看中了老会计没什么人理会,蹲他这儿,没那么烦恼。正琢磨着去哪儿呢,就看到自家大舅哥,正跟自家媳妇炫耀着什么呢。看到沈昊,冲着他招手。
沈昊一喜,好嘛,有地儿待了。
他也头疼,到了这地儿,就像是那分类似的,自家老娘被中年妇女堆拉过去了,自家媳妇被大姑娘堆拉过去了。剩下一个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好在,大舅哥给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