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幼崽总是可爱的。
可成长了的人类幼崽就不那么可爱的。
这其中就包括沈昊。
也不知道老爷子抽的哪根筋,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拿出几本书,递给了沈昊,告诉他,好好看。他过阵子会考察他的进度。
沈昊一看,好嘛,线装本《中庸》……
翻开一看,密密麻麻,还是繁体字版本了。
他放下书籍:“老爷子,您饶了我吧,这东西,真看不下去。”
看这东西,简直头大如斗。
老爷子也不说话,看向沈秦氏。
沈秦氏当即表态:“您该收拾就收拾,别客气!”
这个时代,读书人不多,但对于读书人的尊敬,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什么叫读书人,在沈秦氏看来,不是那种上过几天扫盲班,认得字,那就算是读书人了,至少得读书了,读真正的书。什么是真正的书,沈秦氏不知道,但老会计很显然是知道的,能做一个受人尊敬的读书人,干嘛不做?
“也不强求你,平日里闲时多看看便可。中庸啊……”老会计摆了摆手,乐呵呵地回到了自己的屋。
沈昊家还挺大了,容纳一个老会计绰绰有余。
老会计回屋休息之后,沈秦氏对沈昊说道:“明个儿,你跟我去你外婆家。”
“外婆?”
“是了,你也不记得。”沈秦氏自言自语,随后说道:“你外婆……”
她大概跟沈昊说了关于他外婆一家的事情。
外婆外公,原本并不是这秦家村的人,听说,在之前,就在四九城里有点地位。
沈昊琢磨了一下,如果按照年份来计算的话,在四九城里有点地位,那就不是在四九年后的事儿了。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儿,就全家搬迁到了这秦家村来。索性,他们也是姓秦了,说上一句是以前的远房,也没人在意,这年头,失散的人不要太多。
多一家少一家,只要钱财到位了,问题不大。
一家子就在这儿落了户。
外公外婆育有一子一女,这一女就是沈昊的母亲,秦淑儿,秦淑儿这名字很明显就跟秦家村的画风不一样,所以,小的时候,秦淑儿就特别的彪悍,在这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她还有一哥哥,跟她不同的是,她的哥哥很小的时候,就被她的父亲送到城里。
听说是去城里读书去了。
这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秦淑儿对于自家那素未谋面的哥哥也不放在心上,在她的心里,她就是秦家村的人。当年,沈父娶她的时候,也说好了,将来,得给她的双亲养老,她就是这么一彪悍的人。
可后来,她那素未谋面的哥哥回来了。
回来之后,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消息,而是要把父母带走。
这秦淑儿哪儿肯,双方直接就闹开了。
过程并不曲折离奇,只不过父母的选择,令她难以接受。
明明她已经决定要给父母养老,明明她已经决定靠着自己的能力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甚至,她还花费了很多心思去学了一门手艺。在这地儿,跟着她生活,不说顶顶的好,那绝对是舒服又舒心。
可她的父母还是离开了。
离开时只是冰冷冷地丢下几个字——你毕竟只是女儿。
你毕竟只是女儿,这句话在她听来简直是晴天霹雳。
后来,她的父母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去了城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消息,只留下一套房子。
沈秦氏跟沈昊说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些。
只是告诉他,外公外婆去了城里过日子,跟着自家大哥走,很少回来了,她每逢过年,会回来打扫一番,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留个念想。
沈昊点了点头,也没多想。
这年头,谁家老头老太太不是跟着自家儿子过的,正常情况。
第二天,沈昊起了个大早,收拾好家里,这几天,山谷里的事儿不用他管,都是秦辉和秦珠在管。因为这几天,没啥事情的就他们两个了。
初二,那是女儿回门的日子。
通常,女婿这一天,会大包小包地上门,在农村,也是一样,甚至,还会更加热闹一些。谁家谁家带回来多少好东西,谁家孝顺,谁家没有声音,都会成为大家讨论的内容。甚至,还有一些嫁到城里的女儿会带着女婿回来。这就让村子里更加热闹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整个秦家村,其实就嫁出去一个秦淮茹而已。
秦淮茹也不是每年都回来,听别人说,她在城里过得不怎么好,刚结婚那阵子,倒是经常会回来。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好几年回来一次。上次回来,还是62年那阵子,听说家里实在没吃的了,回来想想办法。今年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秦河生(秦淮茹父亲)他们家,每到这一天,都不怎么出来晃悠了,丢脸得很,没女婿上门。他们不知道的是,秦淮茹已经成了一个寡妇了。只是觉得丢脸。
村子里的吵吵闹闹,跟沈昊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也不知道沈昊这个穿越到底是踩了什么运道,每个地方,都显得跟村子里格格不入。
沈昊家,在村子的最西边,再往西走,那就是“大河”。
秦淑儿家,也差不了多少,在村子的最东西,再往东走,那就是还没开垦出来的山地,这两个屋子无论是哪个,都有一种奇特的隐居感,该说不说,还挺神奇的。
屋子没有他家大。
普通的农家院子,也是茅草屋,木头搭建而成,已经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有些残破,但外面都补上了不少补丁。
“这屋子啊,没人来住,老得就快。”沈秦氏看着自家的院子,眼神有些复杂。
按理来说,她就不该来,可这屋子,也凝聚了她的心血,她为了让二老住得舒服些,后面,也是下了不少心思。甚至,她还在琢磨着能不能弄来些砖和水泥。可忽然间有一天,努力的源头冷冷地告诉她,他们压根不需要她,那一次,要不是有沈父,她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都没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