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拿起斧头,一边劈木头,一边问道:“您这算是功夫吗?”
“功夫?什么叫功夫?”老会计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这是他的,沈昊又打了一张,想给自家老娘也有一个躺着的地方。
“就是话本里那种飞檐走壁之类的功夫。”
“那不是,没有那种功夫,甭管是南派还是北派,内练还是外练,都没有。”
“那真正的功夫是啥?”
沈昊问的这个问题,让老会计陷入了沉默。
他也不着急,一下一下地劈着木头。
劈木头这活计,没什么技术含量,每天劈,劈个一星期上下,基本上就都上手了。
往后,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形成肌肉记忆,也就一斧头一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老会计开口说道:“功夫这回事,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瞧您这话说得,跟没说有啥两样。”
“嘿,急什么呢。这功夫呐,从一开始,那就是对敌之技巧。在军阵上用的,那就叫阵法,单对人的,那就叫功夫。今天甲想出了一个法子,怎么对敌,明天乙就会想出另外一个法子,来解决甲的招法。这就算是功夫最早期的模式。”
“到了后来,逐渐就有了改变,开始往内家发展。”
“单单是招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的需求了。”
“这不,就开始琢磨怎么加强自身,或是气血搬运,又或是其他。所谓的内家,就会有内视,内视,又跟“精气神”挂上了勾。这不,门槛就越来越高了,到了后面,普通人就没了接触的资格了。大门大户的,接触的都是内家拳,以气养血,以血润之。小门小户的,就是会一些庄稼把式。”
“那您这个算是大门大户的,还是庄稼把式?”沈昊好奇。
“我这?算是修身养性。这功夫啊,到了后来,有了那火炮,就慢慢地开始转变了。变成了修身养性的东西。”
“因为火炮所以修身养性。”
“不,在更早,就有了修身养性的方向,只不过,这个方向,很少有人去走罢了。这世间,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喜好争斗的。”
“但终究是……”沈昊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啊,终究是……”老会计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们一老一小说什么呢?开饭啦。昊儿,把那柴火都搬柴房里去。”
“哦,来哩。”
甭管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填饱肚子,那才是天下第一要务。
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炒鸡蛋,量还不小,足足有两个,刚进屋,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还是用荤油炒的。沈昊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弄上一筷子,填嘴里。不知道为啥,来了这边之后,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点好的。这荤油炒鸡蛋,就显得特别的香。
“你慢点吃,也不嫌烫。”
沈昊咬了一口窝窝头,就着炒鸡蛋就在嘴里嚼,也顾不上说话。
老会计慢悠悠地掰开窝窝头,掰成了十几份,放碗里,这才拿起筷子,一筷子鸡蛋,一筷子窝窝头,细嚼慢咽,一点儿都不带着急的。
沈秦氏则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生怕有谁吃得少了些。自己碗里却只有一个窝窝头,这时候,沈昊就会夹上一筷子鸡蛋,放进沈秦氏的碗里,她就会笑眯眯地接下。这一筷子的多与寡,也是有讲究了,就一筷子,多了,她不愿意。
按照她的话来说,本来就没怎么干活了,再吃太多,不合适。
饭桌的气氛并不沉闷。
沈秦氏向沈昊打听今天来的人:“今天城里来的知青怎么样?”
“几个小孩,估摸着能待一阵子。”沈昊咽下了一口窝窝头,又拿起汤,往下顺了顺,说是汤,事实上,就是野菜丢水里煮了煮,加了一点点盐,主要的作用就是别让人噎着。
“哦?能待一阵子,倒是一个不错的评价?”老会计插了一句。
“不是来插队的嘛?怎么就待一阵子了?”
“都是城里来的,生个火都成问题,估摸着这时候,正发愁呢吧。”
“你没教他们?队长不是让你去带带他们吗?”
“教了啊,我说的发愁,不是说他们不会做饭,而是别的。”
“别的?那还有啥好愁的,有地种,有粮吃,这不挺好的嘛。”
这或许就是时代造就的不同思维。
这一代,大多数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安定就好,稳定就好,别饿死人就好。至于追求,那是吃饱了肚子之后才能有的东西。沈昊知晓,那五个人今晚大概是没那么好过。
事实证明,他想得没错。
跟沈昊家里那丰盛的晚餐相比。
秦昭昭做的饭,只是堪堪到达了能下口的水准。
几个人啃着窝窝头,啃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其实这也不能怪秦昭昭,这年头,大多数粗粮都是这样子的。只不过他们在城里面吃惯了白面馒头,偶尔还能下一下馆子,蹭一蹭好吃的饭菜,来到这儿,这窝窝头,能吃得惯,那就奇了怪了。
五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啃着窝窝头。
赵念烟实在是忍不了了,一边拿着窝窝头,一边抹眼泪,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但那“呜呜”的声音还是往大家的耳朵里钻。
“念烟……”彭跃华张了张嘴,很想安慰一下自己的同伴,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路上,崴了脚,到了地儿,房间成这样子了,还没顿好的吃,今日份的打击,简直是接二连三的。
“我想家了……呜呜呜……”赵念烟再也忍不住了,哭出了声。
能忍到现在,她也算是有点道行了。
几个男生都不说话,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说今天有打击吧?那还是有的,但你要让他们退缩,对不起,办不到。他们还不至于因为这点折磨就缩回去,这要是传回去了,面子往哪儿搁。
“念烟啊……”
“呜呜呜……我知道……呜呜呜……”赵念烟一边抽噎着一边咬着窝窝头,声音还带着一丝腔调:“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