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爱国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就现在,手头的钱,他觉得自己都有点像是村里的首富了。
这不被拉出去打靶?
一开始,钱多倒是开心得很,今天这买买明天那买买的,可买着买着,就不对劲了。邻居会问他,怎么那么舍得了。他笑嘻嘻地说上一句,媳妇要怀孕了,多吃点,准没错。这倒也没人说个不字。秦爱国他家的两个媳妇至今还没有怀孕,也算是常年挂在热榜上的话题了。
如今有条件了,多补补,也没毛病。
可补,得有个限度吧。
这时候,他娘才出来说他们,让他们低调的。
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认识到做人不能嘚瑟嘛。
好不容易从担惊受怕里面回过神来。结果好嘛,知青们又开始作妖了。
他也不知道咋整,难不成还堵住不让人家动啊。
这不,就来找心眼子多的沈昊了。
不过心眼子多的沈某人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复,只是让人不用担心罢了,他自有安排。
当看到几个知青急冲冲来找他的时候,沈昊的脑子里,又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怪异。
是的,怪异。
那么快就找到他,不应该这么急着来找他才对吧?
来个四个知青,为首的,还是那天的彭跃华,不过现在的彭跃华跟半个多月前的彭跃华变化很大。身体变得壮了些,皮肤也深了一个色号。但精神头倒也没多大变化,依旧是神采奕奕,可见其信仰之坚固。
秦昭昭并没有跟着来,按照她的话来说,她得回去做饭。
几个人那么一琢磨,也是,这几个人里,也就一个秦昭昭做饭勉强能吃。
赵念烟实在是好奇,那天那个接她们过来的淳朴少年,怎么就变成了传说中的大反派了。
看着沈昊那张帅脸,赵念烟实在不敢相信。
“沈同志!”彭跃华上前,认真地说道:“我们找你,想了解一些事情。”
沈昊疑惑地看着他们,此时此刻,夕阳西下,他站在背阳面,阳光撒在他的身上,让他熠熠生辉,变得愈发地好看了。他咧着嘴,露出了八颗牙齿,露出了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啥事啊?”
“村子里的鸡蛋,是不是你提供的?”
“对啊。”
“你不要……哈?”彭跃华刚想说“你不要狡辩”了,可沈昊这干净利落的承认让他顿住了,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不大连贯。
直接就承认了?
其他几个人也傻眼了。
不是,就这么承认了?
你不要命啦?
“对啊。”沈昊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得回家做饭,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做饭呢。”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娘在家不会自己做饭”也可以理解为“我娘没做饭的能力”。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做饭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女人做的。如果自家老娘在家,还没做饭,那只有一个可能,不方便。这个不方便就有了各种各样的解读了。
沈昊打出了先手“弱者”。
彭跃华没有这货那么多心眼子,只是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稍微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请你停止你的行为,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是要割掉的!”
“好啊。”沈昊依旧笑眯眯地说道。
“你……哈?”
第二个“好啊”又让彭跃华的情绪不连贯了。
“不过。”沈昊说道:“你们得解决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彭跃华眼睛一亮,全然不知道节奏已经被沈昊掌握了。
在人和人的谈判之中,节奏,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它能主张着这场谈话的思路。交谈,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两个人思维的碰撞。当被其中一股思维引导的时候,那么,这场谈话,其实,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第一,村子里现在每个月都要发放一斤鸡蛋,如果关闭了,这个鸡蛋你们能解决吗?”
“第二,目前,有三个家庭,靠着养鸡来维持基本的生活,你们得帮着解决。”
“第三,养鸡场,村子也是投入了成本的,所以,这部分,你们需要补偿。”
“第四,唔,算了,就这样吧,我亏点就亏点吧。”
彭跃华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别说一二三了,一条他都解决不了。
“你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不举报你就不错了,你还敢提条件!”魏正豪愤怒地吼道。
沈昊乐了:“什么叫资本主义的尾巴?”
“是……”魏正豪还没开口,就被沈昊打断了。
“是极少数人脱离集体生产和管理,拿着公社里的工分,却一心只为自己谋私利的经商活动。是为了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可问题是,我。”沈昊指了指自己:“脱离集体生产了吗?脱离集体管理了吗?鸡蛋村里没拿到吗?”
“至于我谋私利。”沈昊笑容淡漠了下来,隐隐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我帮着村里弄好了这个养鸡场,搭了多少东西进去。现在你们一开口,说拆,我就愿意拆。我什么都不要。我这也算谋私利?你们搞清楚什么事资本主义了吗?”
“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大言不惭。”
“原本,我以为,你们能这么快找到我,是有一些智慧在身上,现在看来。呵。”沈昊冷笑一声,朝着自己的家走去:“让一让。”
几个男生嘴巴微张,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课本上得来的东西,跟实际接轨的时候,总是会出现这个那个的问题。而这时候出现的问题,是他们无法理解,无法驳斥的。一番怒斥,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好帅啊……”赵念烟看着沈昊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你哪边的!”魏正豪恼羞成怒。
赵念烟眨巴眨巴眼睛:“我是真理这边的,而且,人家也没说错啊。你说人家资本主义尾巴,无论哪一条,都够不上吧。”
“别忘了,养鸡,是有规定的。”不怎么说话的舒深忽然间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