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实话。
别的不说,城里的一些布啊,调味料啊之类的东西,在乡下,那都是奢侈品,不是说买不起,而是大多数人,没那份心思。
跑一趟城里,花挺长时间,光车票,来回都四毛钱。
舍不得。
只有等开了大集的时候,才会去看看有没有卖的。
然而,大集也不一定有城里的东西,地方还远。
这里冒出来一个杂货铺,也是新奇。
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别的村不开个杂货铺什么的,这不挺好的嘛?
一方面是现在政策并不明朗,说不上允许,也说不上不允许。另外一方面是开这玩意,八成是要亏本。村子里大多数都是自给自足,卖贵了,哪怕贵一点点,都不一定会有人买。关键是还容易被自己村里人说三道四。但凡回头要是觉得你挣多了,举报你一波,这问题又变成了第一个问题,那就是政策不明朗。
现阶段,不具备小卖部的生存环境。
“其实,大部分是亏本的。”
“为什么?”大领导自然是清楚,城里的物价,他也是知道的。
“不是说先富带动后富嘛,喏,养鸡场有钱了,弄点鸡蛋,放杂货铺卖,鸡蛋是自己产的,能挣点。把挣的这点,平均下去,下到那些个平时村里需要的。补上去,也让大家伙过过好日子嘛。不瞒您说,别的村过来,悦姐儿会收贵些。”
前面说得彭跃华心花怒放。
后面彭跃华就无奈了。
你说就说,说什么收贵些,你可长点心吧!
“贵些?为什么。”
“因为便宜啊。城里的东西,会跟城里一个价,村子里的人来买,算是村子补偿的。您不知道吧,养鸡场的合作社,实际上有村子的一份子。这份子,按队长的话来说,这就是公用的。”
“哦?详细说说?”大领导对这个是比较感兴趣的,他知道合作社,但是合作社怎么个合作法,就不清楚了。
“事实上,在65年,这养鸡场就成了。”
大领导:……
“小同志,你可真是什么都往外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再说了,那时候的养鸡场,可没消耗粮食,算不上违规吧?”
“的确算不上违规。”
“啧。”
“你啧什么呢?”彭跃华忍不住了。
“这没个录音笔,给录下来就好了。”沈昊有些可惜。
“哈哈哈哈哈,等回去了,老头子给你送一份文件过来,你看可好。”
“那可太好了!”
“别着急着说好,你先说说,我听了,觉得没问题,再说。”
“成。从65年那阵子,那时候,村子里穷啊,按照我媳妇的话来说,那三年,她饿得吃土,好在,最后被救了回来才算是没事。我刚好知道点养鸡的知识,也刚好有一个山谷,就琢磨着,隐秘些,弄个养鸡场试试。”沈昊也没瞒着,说出了以前的状况,以及这一路是怎么发展的。
“所以,你们队长一直把养鸡场的那部分利润停留在村内,等到你盖大的养鸡场再一次性拿出来?”大领导对于队长的这操作,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你说他自留吧,这以前的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
你说他合法吧,好像也不那么合法。
但他知道,队长做得没错,你每家每户一个月发一斤鸡蛋,不过分,三天才合一颗。可你要一个月发三斤鸡蛋,那是要出事的。这是要养懒汉的。
钱留到了最后,居然成了合股的启动资金,大领导可以肯定,这队长,是没有什么私心的。只是万万没想到,留着留着碰了巧。
“你这亏了不少股份吧。”
“嗨,亏就亏吧。算不得什么大事。队长说了,那些个份子,就算是村子里的财政收入。往后,村子里修个路什么的,都从那份额里面出。这里,就是村子里的那份出的。不过,到了最后,也没亏。喏,这个。”沈昊拿出了刚才顺便让秦悦称出来的鸡蛋糕。
“这个挺挣钱的。”
大领导也不客气,接了过来,掰了一块给彭跃华。
“怎么又挣钱了?”
“我跟队长不一样,队长是什么好东西,都想往村子里扒拉。我不想,基础的粮食,设施什么的,我出出钱,那没什么。至于这个。”沈昊扬了扬手中的鸡蛋糕,丢进嘴里:“想要吃好东西,自己努力挣。”
“你这鸡蛋糕,能有多少利?”
“一斤挣四五毛钱吧,毛利,后面如果糖票的价格下来了,还会再下降些。短期可能就这样了,长期,我就说不清了。”
“哦?你还有长期的想法?”
“那肯定有啊,走吧,带您去养鸡场看看?”
“那走。”
养鸡场,建在水库旁,刚好这里就有一个小山坡,可以看到下面的状况。
“咱就在这儿看?”沈昊问。
“怎么?你这养鸡场里还保密?”
“那倒不是,进去一趟,挺麻烦的。”
“麻烦?”大领导皱了皱眉头。
“嗯,白教授说的。这进养鸡场之前啊,要先消毒,消几道呢,折腾下来,二十来分钟呢。”
“白教授?你这还有教授?”
“那肯定,您是不知道,我请他老人家,一个月得这个数。”沈昊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百?”大领导问道:“如果是教授的话,这个价不贵。”
“确实,不过明年,我估摸会给他老人家涨到500去。”
“为什么?教授对你们的帮助就那么大?”
“帮助大是大,只不过涨价,是另外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缺人啊。”沈昊无奈地摊了摊手:“缺的不单单是基础劳动力,还缺高技术人员。您觉得,我凭什么敢弄这么大的养鸡场?难道我就不怕鸡瘟?难道我就不怕鸡不下蛋?难道我就不怕这中途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我的所有信心来源都来自于白教授。可以说,白教授,就是我这养鸡场的灵魂所在。”
大领导眼睛一亮,这是他进了村子里,听到的最有价值的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