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庭中,排着长长的队伍,众人欣喜又激动,交头接耳,私语谈笑。
此时,走来几个身着官袍的,众人纷纷闭了嘴,整理仪容。
卢启淡然的扫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立马愣了一下。
眉间微蹙,无奈的暗自嘀咕:\"这么多人…\"
\"估计今个晌午又不能赶到饭点了。\"
坐下来摊开纸笔,研磨好墨水,第一个走上前。
卢启提笔蘸了蘸墨,问:\"姓名,籍贯。\"
男子清了清嗓子,\"陈俊,祖籍宁酉。\"又兴致勃勃的继续说:\"俺家世代为农,前些日子买了家里的牛才得了盘缠来这。\"
\"不愧是大繁都,俺都看花眼了,也…不小心把盘缠都花的差不多了。\"
\"昨个凑热闹,听闻这招杂役,月钱还高,所以就来了,俺别都不会,干活可卖力,家里的田都……\"
卢启微拧眉,连忙抬手打断,\"行行行。\"
\"你的写完了,先在一旁等着。\"
\"下一个。\"
长长的队伍一点点的蠕动着,纸上慢慢写满,卢启写累了,抬头瞧一眼,人依旧很多,内心顿时苦叫连天。
渐渐话音变得有气无力,\"下一个……\"
一身锦袍的男子收起扇子,理理衣襟,清嗓高声道:\"杨文赋,金京杨氏。\"
\"就是那个富商大贾,在金京叱咤风云的杨家。\"
卢启笔一顿,抿着唇,眼帘倦懒的一掀,神情淡漠的看着此人,努力好声好气的说道:\"杨公子,我们这招的是杂役,不是大佛。\"
杨文赋双手猛的拍住桌,\"怎么说话呢!?\"
\"外头不白纸黑字写着还招司直吗?\"
\"本公子这般尊贵,怎么可能当什么低贱的杂役。\"
\"若不是为了能与郡主一同共事,本大爷才不会来这,还排这么久的队。\"
闻言,卢启直接将刚写的名字划掉,皮笑肉不笑道:\"杨公子。\"
\"刚刚我来时正好收到消息,说是上头已安排了司直的人选,过几日就会来就职。\"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将外头的告示改一改,你倒是提醒我了。\"
杨文赋瞬间恼了,\"怎么回事!你们大理寺都这样办事的吗!\"
不仅如此,身后剩余排队的人居然也开始抱怨不停。
\"浪费老子的时间!\"
\"居然安排好了,那还贴屁告示啊!这破杂役有什么好大张旗鼓的!\"
\"排了这么久,连郡主的人影都没瞧见,没意思,回了回了!\"
卢启气得眉间突突跳,压抑着火气,高声制止道:\"安静!\"
\"尔等再敢大声喧哗,便以扰乱公务处置!\"
众人忿忿不平,冷哼几声,扭头就走,原本还长长的队伍一下子没了,零星的三个,就连登记好的,也走得只剩下四人。
\"……\"卢启气得想当场吐血。
敢情都是奔着陆禾筠来的。
一屁股坐下,顺了顺气。
此时,一个戴着半面具的男子走上前,冷沉沉的话音响起:
\"萧怀悰,宁……\"
闻声,卢启抬眸对上目光,盯着他的脸,微拧眉。
他神情淡然,眼里毫无波澜,即使是半边面具也难掩英气的眉目,俊朗不凡的面廓,相反半遮半掩让那瞧不清的面容多了些神秘。
\"宁昭人士。\"
卢启三两下写完,他刚要走,却被唤住,\"等等。\"
萧怀悰脚步一顿,屈身作揖。
卢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说清楚点。\"
\"家住宁昭何街何道,家中几口人,主务干什么。\"
\"还有,你为何戴面具。\"
\"说详细点。\"
正说完,剩下排着的等登记的两人作势要嚎,卢启递了个眼神过去,语气稍冷,\"等着。\"
萧怀悰站直身,不紧不慢的回答,\"宁昭永襄街第六道的那处小平屋,亲至已故,独我一人,主务……\"
\"替有钱人家干杂务。\"
\"三年前宅户家失火,不小心烧伤了半张脸,主家祸连怪罪,因此被辞,为谋生来才金京。\"
话音停顿了一下,看着他,\"大人,可还有疑虑?\"
卢启眼眸稍凝,定定的盯着,沉默片刻才道:\"面具摘了。\"
萧怀悰没有迟疑,抬手摘下面具。
如他所言,左半边脸烧伤的疤痕格外醒目,大片的占据着,原本还觉着俊俏的人儿,现如今却是狰狞可怖,不忍直视,只瞧了一眼,便不愿再多看。
卢启收回目光,对他摆手。
萧怀悰重新戴上。
一一记完后,卢启长舒一口气,看着面前站着的七人,\"我们会先严格复核一遍,明日申时三刻,你们再来。\"
\"回去吧。\"
收拾好纸张笔砚,卢启揉揉手腕与肩颈,朝里堂走去。
他偏头回望,扫视一眼若有所思。
是夜。
云层堆叠,无月照明,夜深寂静,各家各户关门闭窗,街道上只零星的点着几盏孤灯。
沉静忽然被打破,一道身影翻身上瓦,步伐轻快,步步跃过时只听闻细微的响声,黑色的衣袍拂风而行,蒙着面一身乌黑。
一路快跑,直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此刻已是后半夜,所有人都在梦乡中。
没了顾忌的黑衣人纵身跳下,像是有目的般,寻到一处阁楼。
左右环看周围,偷摸着开了锁,跨入轻掩上门。
而最高的那处屋顶之上,将底下的情况尽收眼底。
他同样一身黑袍,银制面具将容貌遮的严严实实,一双暗眸微凝起,紧盯着那座楼阁。
须臾之后,阁楼里的人快速锁好门,跳上屋顶,朝外跑去。
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堂堂大理寺,守备如此松懈。\"
言罢,居高纵身跳下,身子轻缓稳稳的落在一屋顶上,快速追着。
前方的黑衣人听到身后的追逐声,立马加快了步伐。
刚落地时,只听利剑出鞘声,耳后生风,\"唰\"的一下子,一柄长剑从天而降,铮然一声,直直的嵌入地面,雪亮的剑身颤抖着。
黑衣人愣了一下,连忙抬脚就跑,怎料刚跑出一步,左腿后膝窝猛遭一击,石子落地,人也跟着跪地。
下一秒,长剑拔地,直接架在脖子上。
黑衣人咽了咽口水。
萧怀悰绕到他的正面,摸索着他身上,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封信,里头的夹信还挺厚。
借助街道微弱的灯光,瞧清了信封上的字:永和案
黑衣人趁他在看着,余光睨一下脖子上的剑,眼眸一转,趁其不备的一蹲身,手摸到腰间的掏出两个迷雾弹。
连忙一砸地,烟雾顿时生起,迅速撤退。
萧怀悰眼神一厉,盯着跑得飞快的那道黑影,距离在越来越远。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三支飞镖,朝着那人跑的方向,甩手一丢。
寒镖破风而行,快得如飞过三道残影。
黑衣人纵身一跳,还是没能躲过,三支飞镖中了一支,镖身全都刺入后上肩。
中镖时疼得闷哼一声,不敢停留的快步跑着。
萧怀悰挽剑归鞘,拆开了信封。
总共有三张纸,全都是在书册中撕下来的,他阅览完,垂眸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点燃信纸,火光霎时映亮那双漂亮的眼眸,凝着些笑意。
语含讥讽的叹道:\"秘密还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