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山上刚见绿的时候,大夏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约上三五个亲朋好友,在日落时分,去河边放灯,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去街上举灯游玩,互相看看,到底是你做的灯好看,还是我做的灯精致,见到好看的,如果遇到情投意合的,征得对方同意的话,还能互相交换。
要是幸运的话,碰见一生所爱也是一生幸事。
本来也是个小灯会,早在几天之前,街上的铺子里就开始卖起灯笼了。
到了这一天,等暖暖上街的时候,看到的是满街的灯笼挂彩,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公主,戌时三刻别忘记了去东门,皇上在那等您呢。”
暖暖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从早上说到晚上,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手里拿着蒋盛之前给自己的灯笼,活灵活现的,正适合小孩子这般玩闹的年纪。
蒋尧手里拿着蛐蛐做的灯,那造型,在大街上都是独一份,长长的触须在风中晃动,引得过路的女子连连避让。
蒋容三兄弟也陪在暖暖身边,不过手上都是空着的。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小孩子才玩什么灯笼,他们才不屑干这个。
暖暖表示同意,三个哥哥都这般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她表示理解。
“我说,壮壮,你要不然自己一个人一个队伍吧,你看这大街上谁拿着个蛐蛐灯笼在这招摇过市,黑黢黢的看着在晚上看着都害怕。”
蒋尧才不管其他人的目光,举着灯笼四处乱晃,“都说了我不叫壮壮,三哥你的耳朵是让妹妹吃了吗?现在我们家里最胖的是妹妹,这个称呼给她,我不要。再过几年,我就是京城的美男子了,有这种丢人的外号,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你爱哪里搁就往哪里搁。你拿着蛐蛐形状的灯笼,和美男子完全不搭边,翠花都比你长得美。”
暖暖举着的灯笼让蒋尧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女与野兽。
【做人尧有自知之明,在我这个兔子灯的照耀下,你的蛐蛐显得是那么的猥琐与诡异,还黑,丑…】
【壮壮是我对你的爱称,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妄自菲薄,翠花想要这称号我还不同意呢,真是身在福中福不知福。】
“壮壮…”
喊完暖暖就拉着蒋容放手跑了,蒋宿也跟着一起走了。
蒋洛见状也想跟着一起走,步子都迈出去了,想了想,鉴于自己做哥哥的良心,扭头回来问了一嘴,“你要不要一起?”
蒋尧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厮,倔强的扭了扭头,“我有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喊得那是一个骄傲。
蒋洛……
“壮士保重,我代表我们兄妹三哥会怀念你的。”
说着头也不回的跟上了暖暖的步伐,最后还喊了一句,“照顾好壮壮啊!”
声音响彻云霄,作为壮壮,又被周围的人给看了又看。
第一眼是哎呀好一个漂亮的小少爷啊,第二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蛐蛐灯笼,扭头就走。
蒋尧……
“不是,我这个灯笼不好看吗?造型不独特吗?他们不羡慕吗?”
“为何他们看到我,就跟看到了脏东西一样?”
小厮在后面诺诺不敢言语,恭维的话到了嘴边实在是说不出来,说了感觉自己今晚会睡不着。
“那个,小公子,你这…我这…”
蒋尧气馁的看着他,“你不夸夸我的这个…”
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姑娘打断了,“哦莫莫莫,这个小孩子怎么手里拿了一个耗子灯笼?”
“哎你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好使,老鼠哪来的触须?那分明是屎壳郎,咦,这孩子竟然玩儿屎!”
“你眼睛瞎了?那分明是耗子的胡须,谁会把屎壳郎做成灯笼!”
蒋尧……
气得把手里的灯笼一把塞在小厮手里,“没有品味,气死我了,你拿去玩吧。”
小厮…并不太想要呢。
暖暖拉着蒋容走到卖灯笼的地方,小贩已经把灯笼摆到街道上了。
街上拿着灯笼的男男女女,小贩无数的灯笼挂在高处,放远了看,河里还有无数的河灯在发着光,再远处看,城门楼上,来往的士兵在严阵以待,似乎是在等什么身份贵重的人。
暖暖感叹了一下。
从一个高楼大厦的现代,到现在自己所处之地,两个世界,两种心境。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人越来越多,蒋容怕暖被人踩着,索性抱在怀里。
“暖暖你这个表情是怎么一回事啊?”蒋容掐着她的肉脸。
暖暖:?
“你这一副千帆过尽,物是人非的表情,小小年纪感触这么深?”
暖暖抱住他脖子咧嘴直笑。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灯还没放呢,暖暖就看到前方有一队人马拨开人群,径直往她这个方向来。
打头的人是王德全。
“皇上派人来接你了暖暖。”
【通知我一声就得了,这么大张旗鼓的干什么?】
暖暖被坑的次数太多了,现在一看见德宣帝的人,她就感觉没好事。
“走…快走…”
蒋容哭笑不得,这都被皇上的人发现了,往哪走啊。
“往哪走啊,四周都是人。要是你害怕的话,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说着蒋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块丝巾,蒙到她脸上。
“待会儿他们过来了,无人能看清你的面容,保险一点。”
【你这属于是掩耳盗铃,自己欺骗自己,突然遮住我的脸是想求个心理安慰吗?】
“别摘了,这人多眼杂的,要是有人看到了你的阵容,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来拐卖你。戴好哈。”
暖暖嘴角抽搐的看了大哥一眼,一言难尽。
上次那个拐她的人现在坟头都摞起来了。
“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千岁。”
闹市之中,一道整齐有素的队伍齐刷刷的在一个孩子面前跪了下来,身披甲胄,气势非凡。
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
“公主,皇上已经在等着您了,您看…”
【等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他等的,我不去。我觉得我们最近的见面有点过于频繁,为了君臣和谐,父女融洽,今日就没必要去了吧。走,哥哥,赶紧走,前面是火坑,快跑啊啊啊啊。】
王德全讪笑,“那个公主啊,皇上只是思念您,想要和您见一面,正好今日是灯会,待会儿百姓还得在城门楼下叩见吾皇呢,正好带您见见。”
暖暖不为所动,催促蒋容,再不走真的走不掉了。
上次德宣帝就坑了她的金子,今日她可是揣了满满一荷包准备买东西过过瘾,今日不能见他。
可是一个孩子怎么抵抗得了两个比她大那么多的人呢,再不情愿,也被王德全给一把抱走了。
远处停了几辆马车,里面的人见到暖暖被王德全抱上城门了,疑惑出声,“不是让我们来陪昭阳公主的吗?怎么被抱走了?祖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马车的人出声了,“急什么,皇上吩咐,等着就是。”
夏颜也看到了这一幕,手里拿着荷花灯,“我也想要上去看看,羡慕暖暖。”
张巍看到了夏颜和严弘业,喜不自胜,连连挥动手里的灯笼,“啊你们也在啊,你们看我的麻子脸灯笼好看吗?咦,只有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呢,怎么还没来?”
严弘业……
“祖父,这个人的品味和昭阳公主那个不太聪明的哥哥一样,都是这么的另类啊!”
里面的人拿着书敲了他一下脑袋,“我教导你什么?”
严弘业瘪瘪嘴,“君子不在背后非议他人。”
“知道错了回去再把三字经抄写十遍。”
严弘业抗议,“都说了我三字经都倒背如流了,还让我抄写,祖父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一点长进也没有!”
“啊别打我别打我,祖父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回去把三字经给我抄写一百遍!”
“啊我错了我错了…”
夏颜在一旁听得很清楚,“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
暖暖老大不好兴的被王德全抱到了城墙上,德宣帝正领着人等在那呢。
看到他的第一眼,暖暖就如临大敌,死死捂住自己的荷包。
就跟狼崽子碰到了猛虎一样,浑身紧绷,一着不慎就会被吃掉。
“昭阳,你用这个眼神看着朕,朕真是伤心娜呐!”
说着把她抱起来,“朕是帝王,还能看上你荷包那二两银子不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呢,二两银子你是不放在眼里,但二点五两你就跟狗看到了肉一样,死咬住不放,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
德宣帝……
他不拿简直是对不起这破孩子把他和狗放在一起比较。
“朕赐给你那么多的衣服首饰,还有金银财宝,你连二两银子都不舍得给朕,朕对你甚是失望。”
【你给我就给我了,回头还来我这里拿利息,我对你也很失望。】
【既然彼此都不满意,那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天色已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不送!】
然后就要从德宣帝怀里滑下去。
“别动,正事还没做,你给朕好好待着,到时候有你玩儿的时候,还能一边散心一边玩儿。”
德宣帝抱着暖暖登上了城门最高处,底下的百姓看到了皇帝,纷纷跪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哪,皇上竟然出现在城门上了,看来今年定是个风调雨顺的一年。”
“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天颜呢,回去定然要告诉爹娘,我真是出息了。”
“不过,皇上怀里抱着的是哪个公主啊?”
后面突然有声音传来,“这是昭阳公主,出生时金光寺大师预言,昭阳公主天资聪颖,能趋福避祸,今年皇上特意带公主来,是想给百姓们带来福运的。”
“金光寺?天那,那金光寺的香火可旺了,尤其是金光寺的主持,慧眼识珠,造化非常啊,能得大师预言,看来这昭阳公主定是有福之人,大家还不快拜拜!”
“参见昭阳公主,公主殿下千岁。”
暖暖听到了底下对自己的追捧,原来皇帝之前说的让是让她看这个?
【我真的是谢谢你,把我捧得这么高,说的这么神。】
【不过你吹的这么厉害,咋不知道告诉世人我是神仙呢,直接一步到位那多好,一群神棍!】
德宣帝注视着底下百姓的跪拜,拍了拍她,“看到没有,之前你只活跃在朝堂和后宫之中,从今日起,昭阳公主的名号将会驻扎在百姓心中,从此以后,你就有了民心。”
“民心所向,昭阳,朕已经给了你所有朕能给予的,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我还是个孩子,你把这么大的担子放在我的肩上,就不怕我以后长不高,成了个侏儒吗?】
【一介公主,你非得在民间给我造势,老时,你所谋甚大啊!】
“好了,你的伴读已经在下面等你了,和他们聚聚,然后早日回府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感受到德宣帝那副默默注视的视线,暖暖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这么深情干什么!
等走到楼下,暖暖还有些没缓过来,这就放过她了?
“公主,你终于下来啦,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夏颜欢快的去拉她的袖子。
“公主公主,你看我的麻子脸灯笼好看不好看?”张巍举着灯笼往她身边挤。
暖暖……
你和壮壮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吧?连审美都一样。
突然想起来有重要的事情没干,暖暖沉思了三秒。
嗯,想不起来。
“哎呀公主你别发呆了,我们去放河灯吧,说不定还能看到那些男女交换灯笼的场景呢。”
“对啊对啊,我发现街上来了好多漂亮的姐姐,她们肯定有故事。咦公主你的灯笼呢?”
暖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灯笼不见了。
“无事,前面有卖灯笼的,我们去买一个吧,顺便把河灯也一起买了。”
买河灯。
对!
暖暖顺手去掏自己那鼓鼓的荷包,忽然发觉手感不对!
怎么瘪瘪的?
顺手一掏,里面是空的!
“啊啊啊啊啊,钱…窝的钱钱…”
德宣帝慢悠悠的往宫里走,手上的东西被他抛起来又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