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见众人不信,便瞪起眼睛指天发誓道:“你们别不信呐,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这事儿是商公公跟前儿的人跟我说的,他是我同乡。
当时他就在场,亲眼见到,亲耳听见的,何况这样的事他敢乱编吗?”
“那依着你说,雨是这个人求下来的,那无量真人怎样了呢?”幽竹问。
“他?他还能怎样?滚回他的道观做缩头乌龟去了。”葫芦说到这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这些年他在宫里除了故弄玄虚,还做过什么事?
炼丹一直也炼不成,总说宫中有人犯了忌讳。为着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了连累。
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
求雨也求不下来,还把宝物弄坏了,可见没有什么真本事。
起先前朝就有大臣联名上书,说他只是个耍把戏的江湖骗子,故弄玄虚的神棍,如今看来还真没冤枉他。”
其实这宫里有不少人在心中怨恨无量,只是之前不敢开口。
“对了,那位高人到底什么来历?他可留下了吗?”淡月十分感兴趣地问。
“说来也真是奇了,那位高人求下了雨,又揭破了无量的真面目。
可等雨下来之后,他便要飘然离去。是商公公做好做歹留住了他,一面又命人立即禀报皇上。
想着若是这位高人走了,皇上又要见他,那可怎么办?”
“那皇上见他了吗?”幽竹问。
“陛下自然是要见他的,但这位高人却不肯进宫。言明陛下如果有事情要问他可以写在纸上,但只能提三个问题。”葫芦说,“而且对陛下因他求雨有功赏赐的金珠宝贝看都不看一眼。
并且把这些财物全都散给了贫苦人,当真视钱财如粪土!”
“哎呀!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呐!”淡月叹道,“淡泊名利,自在潇洒,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还用说,人家这样的行径怎么不叫人敬佩?”葫芦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其余的人也都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唯有薛姮照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别人都把这事当成奇闻或是神迹,把那人当成世外高人,唯有她知道,这不过是个更大的阴谋。
笼罩在天青石失窃和凤羽楼带班太监自尽的阴谋之上。
刘胡自尽,梁景觉得蹊跷,却想不出真正的原因。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龙鳞阁天青石失窃的事。
薛姮照能窥视到比他更多的东西,是因为她原本就比梁景知道的多。
事到如今,薛姮照虽然没有完全清楚整个局势,却也能看透七八分了。
这个局是围绕无量真人所设的,目的就是把他推下神坛,远离皇帝左右。
因为他的位置太重要了。
皇帝迷恋道术,欲求长生。
对无量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如果有谁能够推翻他取而代之,那人只会享有更加尊崇的礼遇,掌握更大的权力。
而要推翻无量,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个契机便是开坛求雨。
收买阳泽宫的人偷窃青金石,是为了阻挠无量求雨。
而那个刘胡看管着凤羽楼,那里头的风雨鉴也是求雨的法器。
那个东西太大不好偷,索性就弄坏它。
薛姮照猜着应该是在上头涂抹了某种东西,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时间稍久些就会腐蚀了镜面。
这么做的目的和偷青金石是一样的。
而死掉的那两个太监,皮昆和刘胡,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是为了灭口。
且那个所谓的高人,自然就是安排下取代无量的那个人选。
他一亮相便技惊四座,但薛姮照知道,那不过是些障眼法,江湖把戏而已。
而他不肯面圣,也不过是为了抬高身价所玩的欲擒故纵之计。
至于求雨本身,薛姮照于这类的事并不通。
但也听师父说过,道法自成一派,其中有七成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但也有三成真本事,求雨便在其中。
所以她相信,不论是无量,还是横空出世的这位高人,他们本身都深谙道法,有一定的本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依旧不可能长生,更不可能帮助皇帝长生。
但是他们却终归要拿这个作为香饵,来钓取荣华名利。
说到底,这就是一场骗局。
只看行骗的人手段是否高明。
薛姮照现在唯一没看清的便是这宫里究竟有谁在给那个人做内应?
但可以肯定,这个人野心不小。
她心里有两个人选,只是还没有最终确定。
果然,没过几天,宫里便到处都在传说那个高人的种种事迹。
有的说他在高台上打坐,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依旧红光满面。
还有人说一个妇人抱着垂死的孩子到他跟前,他只伸手在孩子的头上摸了摸。
那孩子便立刻睁开眼,从母亲怀中挣坐起身,蹦蹦跳跳地去玩儿了。
更有人说,他在七八岁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高人,那时河中发大水,是这位高人提剑斩杀了水里的蛟龙,水势才没有泛滥。
而如今他已经七十多岁了,那位高人却还像当年一样年轻俊逸。
宫里如此,宫外只能更甚。不少人都慕名前来,只为一睹他的风姿。
与此同时,关于无量的种种丑闻也被爆了出来。
有人说他表面上装成仙风道骨,实则吃喝嫖赌,无所不好。
他所在的道观里有间密室,里面便关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
有人说,他根本不懂炼丹,不过借此收敛钱财,大多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还有人说,他道士的身份也是假的。
他原本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偷到了一位道士的衣裳,自己穿上之后阴差阳错就成了真道士。
无量在这宫中三年,不少人都对他心有怨气。
如今他跌下神坛,自然就落得个破骨万人锤的下场。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连真正的忠贞之士都逃脱不了被唾沫淹死的结局,何况无量本身就有问题。
这一切都在薛姮照的意料之中。
甚至,她乐见其成。
鹬蚌即将相争,好整以暇地做个观战的渔翁,不亦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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