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自从小产后,一直卧床不起。
一来的确伤了气血,二来心境灰败得厉害,实在提不起精神。
这日姚万仪带了补品过来探望,二人既是表姐妹又是妯娌,马氏就算再不愿见人,也不能不见她。
姚万仪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进来,顾不得寒暄,一把拉住马氏道:“姐姐,你怎生瘦成了这个模样?我早想着来看你,却一再耽搁到现在。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好妹子,该过意不去的是我。你的大喜日子我都没能到场,心里实在有愧。”马氏说着垂下泪来,“谁叫我自己不争气……”
“这怎么能怪你呢?伤心的是你,受苦的也是你。”姚万仪说着独眼也流下泪来,“好姐姐,千万别再折磨自己了,养好了身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马氏却嗟叹道:“怕是难了,几个御医都说我这次伤得重了,怕是再难有孕。”
“怎么会这样?”姚万仪没想到如此严重,“就查不出当时是谁撞的吗?”
“怎么查?当时黑灯瞎火的人群一团乱。”马氏苦笑,“倒是惩处了几个人,无外是说他们保护不力,玩忽失职。
可对我而言终究于事无补,况且我又没有证据,便是不甘心,也无可如何。”
姚万仪听她话里有话,便又进一步试探道:“姐姐,依我看,这怕不是意外吧?”
“妹妹为什么这么说?”马氏忽然警觉起来,“莫非你知道什么?”
“我哪知道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是未免太凑巧了些。”姚万仪笑着掩饰道,“更是替姐姐感到惋惜。”
马氏自然感觉到了她的试探,又想着姚万仪的身份能帮到自己,于是便屏退了左右,向姚万仪诉苦道:“好妹子,这话我也就只敢对你说。
实则那一日是有人故意撞了我身前的桌案才致使我小产的,只是当时又黑又乱,我自顾不暇,只依稀看到是个宫女,却看不清面目。”
“谁这么大胆?敢谋害皇嗣!”姚万仪又是皱眉又是瞪眼,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了。
“有些事声张出来根本没用,因为手上没有证据,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马氏摇着头说,“我现在只能把所有苦楚都吞在肚子里。”
她的话让姚万仪感同身受,不禁握住她的手说:“姐姐,我太明白你的心了。想当初我这只眼睛还不是一样。”
“你的眼睛?难道还有别的隐情吗?”马氏当然知道姚万仪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是在哪里瞎的。
但她也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当这只是个意外。
毕竟二皇子回来也说了缘由,她知道是姚万仪把那杂耍班子引过来的。
但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些蜜蜂又何尝不是自己引过去的?!
原本是自己设的局,可最后受害的也是自己。
那么姚万仪呢?
姚万仪在一旁看着马氏神情的变化,便知道自己之前揣测的不差。
毕竟先前马氏对蓝凝种种不忿,几乎已经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
所以姚万仪没有回答马氏的话,而是问她:“姐姐,你心里是有怀疑的人的,是吧?”
马氏没有否认,苦笑兼冷笑道:“是我技不如人,反叫人家给算计了。
怪不得老祖宗都说咬人的狗不露齿,有的人平时里温柔和顺,到了要紧的时候却能杀人不眨眼。”
“姐姐,你说的太对了。她们那些人真的很会演戏,”姚万仪深以为然,“不知情的全被她们骗了去。
比如五嫂子,看上去不争不抢的,实则所有的好处都叫她得了去。”
“是啊,只有咱们吃过亏的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马氏冷笑。
“那姐姐就这么吃哑巴亏算了吗?”姚万仪问,“甘心吗?”
“我当然不甘心,”马氏说着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我……我可怜的儿啊!”
丧子之痛如同利刃刺进心里,永世不得愈合。
像马氏和姚万仪这样的人是从来不懂得反省的,在她们看来便是自己先下的手又如何?
她们算计别人,是别人该死的。而没算计成反而自己吃了亏,那对方就加倍该死!
“姐姐,你可想到什么办法没有?”姚万仪问,“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
马氏赧然:“说来惭愧,我只觉得自己实在很难斗得赢她们,几次交锋下来,我次次落在下风。
真不知她们怎么有那么大的神通,我自以为已经很完全的计策,却总被她们轻描淡写地识破。”
“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吧,我却知道。”姚万仪眯眼冷笑,“这一切都是因为福妃身边有个妖女。”
“妖女?是谁?”马氏忙问,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
“福妃身边有个小宫女,姓薛,她是前国子监祭酒薛应臣的女儿。
之前我也有眼不识泰山,后来领教过两回方才知道,她这一路走来已经收拾了不少人。
譬如原来四司八局的两位总管,想必姐姐也听说了这两桩大案,都是她在背后兴风作浪。”
“真的假的?她能有那么大的本事?”马氏到现在还难以置信,她甚至对薛姮照根本就没什么印象。
“福妃先前在宫里可没有这么风光,”姚万仪可没少做功课,“也是那个妖女到她身边之后,姑母才对她另眼相看的。”
“你今日来找我,究竟为的是什么?”马氏已经猜出姚万仪的目的了。
“姐姐,不瞒你说,我是想和你联手报仇。”姚万仪干脆地答道,“我这只眼睛不能白瞎。”
这世上几乎没有人会拒绝在自己势单力孤又想复仇时,有个强有力的帮手。
马氏毕竟年长几岁,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对姚万仪说:“好妹子,你既对我坦诚相待,我又怎么能不肝胆相照呢?
只是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一定要想出个万全的计策来才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屠狗不成反被咬。”
“姐姐说的有道理,咱们要做就做把大的,连根拔起。”姚万仪独眼放着凶光,“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