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的激烈交锋,飞升台上的劫雨终于坚持不住,雨珠越来越少,这是显露败势的征兆。
台外的雨雷之音也在大幅减弱,雪摩士与朱九戒四修已经可以重新观摩飞升台的情况。
他们都以为把台面的劫雨祛除干净,就算大功告成,谁知等到劫雨即将覆灭时,忽在台面掀起一股漩涡,残存雨滴纷纷流入涡中,就此不见了踪影。
丁醒瞧见劫雨逃脱,闷头扎入水掌,又凌空一坠,化作瀑布垂落而下,一股脑全部遁入漩涡,及时发起追击。
等水掌全部没入台面,漩涡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时,雪摩士与朱九戒四修也已经赶到了飞升台外,但漩涡已经隐踪,他们搜遍台上的角角落落也找不到丁醒踪迹。
“他到底去哪儿了?”
“极可能是潜入了台中结界,雪前辈应该知道结界入口。”
“雪前辈回窍了肉身,咱们稍等片刻再找他打听。”
此时的飞升台,已经是雨过天晴,除了雪摩士的雪参本体外,空空荡荡再无任何东西。
朱九戒、呼延萝与一剪道人守在漩涡消失的方位,等了大约一炷香时,见一位白须白眉的雪袍老者飞落过来。
这老者正是化形人身的雪摩士。
失去劫雨的束缚,雪摩士本体已经恢复自由,他言语显得极其畅快:“时隔这么多年岁月,老夫总算寻回了法体,等会儿丁醒出来,老夫可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他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丁醒。
不禁朝天凝望,这一方天地是太炎族真宝霹雳枪演化出来,当初丁醒曾经委托他炼宝,让他把一柄九素斧融入霹雳枪身,这差事他已经完成,他主动把霹雳枪让给丁醒,又帮助丁醒炼宝,这份谢礼应该足够了。
他正想着,听见呼延萝询问丁醒的下落。
他就说:“飞升台里内有洞天,丁醒是进去清除残留的劫雨,不会有任何危险,其实老夫也可以入内,但十二重楼刚才把入口给封锁了,重楼真灵应该是有什么悄悄话与丁醒交待,所以咱们都不要去打扰,等诸事完结,丁醒自然会出来与咱们相见。”
这样一来,他们只能耐心等着。
飞升台内是一片虚空。
环境像极了小一号的洛古深空。
但是深空中没有任何星辰,只有一座座黯淡无光的星门。
这些星门成千上万,排列却极有规律,纵横有序,非常容易就能找到它们各自的方位。
如果极目眺望,也可以轻易瞧见诸多星门之上,还悬浮有一座几十里高的碧青巨楼,楼上正飘落着细雨,密如丝麻的雨珠在楼外组成一幕雨帘,这雨帘偶尔会急速转动,掀起螺旋风暴,把楼身卷的摇晃不止。
丁醒此刻正浮空在巨楼之外,天书已经被他重新驱使起来,化为水掌悬置在巨楼上空,雨珠呼啦啦狂降,很快就把雨帘给淹没。
这雨帘就是残存的劫雨所化,它逃到这里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天书仅仅施法了大半时辰,雨帘就被全部抹除。
劫雨彻底消失以后,水掌找不到攻击目标,霎时回缩入微,显化成透明的天书本体。
丁醒随手一招,把天书吸入掌心,然后观摩起巨楼的样貌来。
他猜测这就是十二重楼,因为楼身演化的过于庞大,他绕空飞行了几十里,这才来到了楼门方向。
他上下打量一看,见此楼共有十二层,每一层的楼门处都镇守了一位墨绿色的巨人虚影。
这十二位虚影原本是在闭目打坐,等丁醒来到门前时,他们突然睁眼,又齐齐朝下一遁,诸影竟然融合为一,融合后的身躯渐渐凝实,并急速缩小,直至变成一位童子打扮的侏儒,才最终停止了形态变化。
这侏儒背着双手,站在一楼的楼门外,使用着三分古怪、七分疑惑的眼神仰望丁醒。
丁醒浮空在七八层的位置,也已经俯瞰到侏儒身影。
初见第一眼,丁醒认为侏儒是十二重楼的真灵,但这侏儒长了满头绿发,让丁醒联想到绿灵族矮人,样貌与侏儒没什么差别,以致于话到嘴边,又警觉的咽了回去。
丁醒又悄悄一翻手掌,把天地人三书召出来,悬在了背后。
两修如此对视了一会儿。
侏儒率先开口:“见过小教主!”
说完朝丁醒招招手:“你下来,飞那么高干嘛!”
侏儒的声音稚嫩如童子,一点也不严肃,就是口吻有些故作老气。
丁醒把人书端在手上,掀开瞧了瞧,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灵出没,那就说明侏儒绝对不是绿灵族人。
丁醒就问了一句:“前辈是十二重楼的真灵大人?”
侏儒顿时板起脸:“那还能是谁!文醒三书全在你手上,任何生灵的身份都能轻易甄别出来,你竟然还在疑神疑鬼?”
丁醒不由一笑:“前辈海涵!这可不是我故意对前辈你不敬,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能马虎大意,我修为实在太低,一着不慎就有杀身之祸!”
他这才飞落一楼门前。
先给重楼真灵抱拳施礼,然后问道:“前辈刚才为什么叫我小教主?”
重楼真灵盯着他背后的文醒三书,叹了口气:“昔年我跟随晓楼圣人前往上御天宫觐见传庶先师,先师讲道时曾经说过,谁掌文醒遗书,谁就是下一任人教教主,你把三书全部占全,不叫你小教主,那应该叫什么?”
其实重楼真灵应该跪地参拜,但丁醒修为低的让他提不起丝毫的行礼念头。
重楼真灵也想不明白,文醒遗书怎么会选择一个法力低劣的人教小徒当继承者,简直就是老眼昏花嘛,他故此叹息。
但他叹息归叹息,却绝对不会质疑丁醒掌书人的身份,更不会质疑昔年传庶先师的钦点御令,所以教主必须喊出来。
他在教主前面加上一个‘小’字,这是因为丁醒辈分太低,他辈分又太高,也只能这么称呼了。
丁醒有自知之明,即使他有了教主名号,那也是有名无实,人教七十二宗的真传弟子们,不会有谁服气他,所以该低调还是要低调。
丁醒不在教主的称呼上计较,立刻施法让三书相融。
等罗盘显形以后,丁醒向重楼真灵请教:“我是先掌了地书与人书,数天前我铸结元神成功,然后以元神融合两书,继而把天书召唤下界,我尝试让三书相融,结果显化成了这一枚罗盘,前辈是否知道此盘的妙用?”
重楼真灵见了罗盘模样,脸色也是迷惑不解,他昔年是从人教的传庶先师那里了解到文醒遗书,但传庶先师并没有提及三书融合后的情况,故而他对罗盘同样陌生。
不过当丁醒讲到罗盘能够自动飞行时,他忽然一笑:“你不要管它,让它飞,马上你就知道答案了!”
丁醒一听,不再施法控制罗盘。
罗盘失去约束后,竟然朝着一楼的楼门前进,一下就遁入门中。
丁醒大为好奇,心想门内藏了什么吸引罗盘的东西吗?
“跟着去!”重楼真灵推了推丁醒,示意进门一探究竟。
入门之后,丁醒来到一座极其开阔的大殿里。
他朝四向望了望,殿中相当空荡,除了悬浮一个卷轴外,便再无它物。
他随着重楼真灵来到卷轴前,发现罗盘也悬浮在这里,再不动弹一下。
到此时,丁醒才明白罗盘靠近飞升台的原因,显然是受到卷轴的吸引。
卷轴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呢?
“前辈,这卷轴是何物?”
“它是古教的功德至宝之一,名为‘观醒遗图’!”
重楼真灵张口一吹,卷轴缓缓展开,露出一幅让丁醒震撼无言的灵图来。
图上显露着洛古深空的入微环境,满图都是璀璨星辰,如果丁醒凝神在一颗星辰,视线可以慢慢看清这颗星辰上的山川河流,却也到此为止,可能是受限于修为的缘故,他只能窥视大地轮廓,至于地上那些形态更小的东西,则是一片模糊。
“它其实是在数天前才显露出了真身,从而被我所得,我驻守在这里几万年,期间始终没有发现它的蛛丝马迹!”重楼真灵指向罗盘:“你说你是在数天前结成元神,然后才把天书召唤下界,那么显而易见,天书出世一刻,它也随着显踪!”
丁醒缓缓顿首。
当年姽妮娘娘对他讲过,三教共遗留了六件功德至宝,文醒遗书必然是第一个现世,而且文醒遗书的三书不出全,其它五件功德至宝绝对不会露面。
也果不其然,观醒图的出现,正是应了姽妮娘娘的说辞。
“前辈,劫雨是在摧毁飞升台,还是在试图摧毁观醒图?”
“可能都想毁!”
一直以来,重楼真灵都认为劫雨是为了毁掉飞升台,但观醒图露面以后,他的看法已经有了改变,劫雨真正要毁灭的东西应该是观醒图。
丁醒难以理解:“观醒图为什么会选择藏身在洛古深空呢?”
重楼真灵也无法解开真正的谜底,他只能根据自己所了解的功德至宝情况,进行合理的推断:“观醒图属于古教之物,在洪荒纪前,古教掌管的就是洛古深空,可能是出于同源的缘故。”
丁醒早就听闻有关三教的情况,但了解着实不多。
今次重楼真灵讲到这里,丁醒趁机打听:“前辈,据我所知,人族、妖族、佛庭、魔族、地府全都继承了三教道统,这五支遗脉到底归在哪一教啊?”
重楼真灵听见这番问话,意外于丁醒的孤陋寡闻,不过又考虑到丁醒的浅薄修为与短暂寿元,不熟悉洪荒时代的事迹,其实纯熟正常。
重楼真灵就耐心介绍:“三教之一是人教,此教只教化我人族,传承有功德至宝两件,文醒遗书与力醒遗斧,传庶先师曾经讲过,这两件宝贝是人教教主留下来的,人教教主对洪荒大地的诞生有大功,所以我人族是天定的洪荒主角。”
丁醒是第一次听闻人教教主,忍不住问:“人教教主可有名号?”
重楼真灵遗憾摇头:“没有!传庶先师不肯讲,擅自提到教主名讳是大不敬,那古教的先师磐一曾经说漏嘴,把鸿清教主的名号讲了出来,结果从那以后就消失无踪,再也没有露过头,估计是被传庶先师与六耳先师埋怨,不让磐一先师再传道!”
人教先师是传庶。
古教先师是磐一。
荒教先师是六耳。
迄今为止现世过的三教先师只有他们三位,有关三教与功德至宝的情况也是他们亲口透露。
“三教之二是荒教,那么你可知道,何为荒?”
丁醒说不知。
重楼真灵摇头晃脑,颇有些凡间教书先生的风采,有板有眼的说:“山川林海、日月星辰是为荒,但凡在这些地界诞生的生灵,都可以称呼为荒教后裔,那月潮山的三海娘娘诞生在海里,五乐山的猿祖诞生在山里,佛庭的菩提佛陀诞生林里,他们都是正统的荒教嫡系。
三教之三是古教,何为古?云雾冰雪,万千气象是为古,只要是诞生在这些气象当中的生灵,统统是古教后裔!”
丁醒听到这里,忽然迷糊起来:“那五乐山上,东游始猿貌似是诞生在东洲紫气里,按照前辈你的观点,万千气象是为古,东游始猿应该是古教后裔,怎么能归到荒教门下?”
重楼真灵头头是道的说:“谁叫它们都是猿族呢,乐山的五头始猿,老大、老三、老四都是伴山出世,老五瀚海猿女是伴海出世,肯定是荒教嫡传,老二东游却与他们是手足嫡亲,虽是古教出身,修的却是荒道,自称也是荒教门徒,当年六耳先师传道,见了东游根脚,也没有嫌弃,照样把他收录在座下!”
他抬手指了指丁醒,加重语气,特别强调了一点:“你记住,三教不分家,那是绝对的同气连枝!不止五乐山上,月魔山的九头魔祖,月菩山的八位佛陀,地府的六个帝君,他们照样是荒古各有,本是诞生于同一地界的手足,结果有的拜荒教,有的拜古教,多了去了。”
丁醒好奇追问:“这么说来,咱们人族也能拜荒教与古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