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国的队伍行走在官道之上,并不知道此刻的大海上,已经有了大哥筹集来的运粮船队。他现在正发愁呢。
“大人,可是为流民之事发愁?”
张松涛,这个武定国亲自提拔上来的县令,如今也跟着武定国来了。他现在类似于一个秘书处处长的职务,也算是待在武定国身边最近的一个官员。别看他的官不大,然而他可是直接能面见武定国的人,这一下去,比他还要大的官都要对他毕恭毕敬的。
张松涛见到武定国愁眉不展,还以为自己的长官大人又在忧心国事了。然而,他哪里知道,武定国压根没想流民的事情,他发愁的是刚才接到的消息,一封由自己家丁送来的……夫人们到了临沂了。
一想到这里,武定国就浑身哆嗦了一下。活脱脱的像一个宿醉未归,待会儿回家怎么跟老婆解释的糊涂男人。然而,这种丑事如何能当着下属的面说出口呢?岂不是败坏了自己的形象?唉,武定国回过神来,顺着话题说下去。
“唉,如今流民遍地,即便是执行了禁止流窜的命令,但是一想到那些吃不饱肚子的老百姓,我这心就疼啊……唉,太残酷了。”
武定国提到这么一茬,张松涛也黯然了。情况的确如武定国所说的那样,那些隔离区里面的老百姓,真的是非常的凄惨。要知道,老百姓没了吃的,只有逃荒才是他们看得到的唯一希望,不过,武定国却活生生的把这个希望给掐灭了。
从最近的官文通告来看,好几个爆发民乱的县城,已经出现了大规模流民攻打邻县的情况,战况是十分的惨烈。那些攻城的流民,往往是吃光了家里的最后一口粮食,铆足了力气,死命的攻打。而那些守城的老百姓们,也是拼尽了全力。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谁都输不起,城破了,那么外面的流民就能抢到粮食,活下去,城里面的人就会死。但是城守住了,情况就反了过来,不过,城外大片的饿死的百姓,让人看了都非常震撼。
守城的时候,那些个士兵,民夫,都是哭着喊着,让他们别攻城了,离开这里,或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然而那些攻城的流民,也是哭着,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其他地方走了,饿死的滋味不好受,不如战死,来的痛快些。
或许是守城比较占优势,又或许是守城的人,还有粮食吃,力气比较足。目前的情况来看,流民们并没有攻破县城的消息。但是,那些没来得及进城,或者凭着侥幸心理待在县城外面的人来说,那可就是世界末日了。这样的消息,也加速了流民队伍的扩大,还有流血事件的发生,同样的,也加快了那些大户们,把粮食全都集中到官府的粮库里面去。
求援的信使,一个接一个的往后方报告着,前线的县令,连血书都送来了。请武定国发兵救援。然而,武定国和其他省级官员一直保持着原则,坚决不允许军队出击。一来是粮草没有到位,二来是出兵的风险太大,更加容易激化矛盾。
“大人,我们还有两日的时间就可以到临沂城了,听说大人的家眷已经赶到了临沂,想来,大人应该是归心似箭了吧。哈哈哈。”
张松涛见到了气氛过于紧张,便把这件事提出来,想让武定国开心一下。毕竟家里人不远万里的来到了自己身边,还有比得上这种感动来的更加开心的事情吗?
然而,武定国的表情似乎没那么高兴的样子,这让张松涛有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的感觉。其实武定国心里真是想破口大骂。自己的老婆没事跑到鲁省来凑什么热闹?她们难道不知道这里发生乱子了吗?家里的孩子才那么丁点大,跑过来的路上得了病怎么办?自己派人回去的时候,不是告诉过她们,让她们好好待在家里,等自己回家就行了吗?唉,这群不听话的老婆,见到她们一定得家法伺候!
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骚乱,不少马儿惊叫的声音,仿佛是遇到了什么乱子一样。张松涛皱着眉头,掀开车门的窗帘,朝着外面的卫士问道:
“什么事情?前方如此混乱!”
“启禀张大人,前方土坡后面,突然冲出来了一个流民,惊着了马,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前方的骑兵已经将这个流民给斩于马下。”
“哦,这样啊,行了,你们去忙吧。”
张松涛对于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们的队伍,从出城开始,就能不断地遇上这种流民。一开始,队伍里面的人还会上来禀报一番,怎么处理。武定国最多就是给他们一点饼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其实武定国队伍的粮食也不多,最多支撑到他们到达临沂罢了。
然而,这些流民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波又一波的来找武定国的队伍要粮食。这下可就犯了难,武定国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这次,武定国把锅甩给了下面,看他们如何处理,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松涛是个狠人,直接给了外面的卫士,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下面的人自然是会意,于是,大军行进的时候,前方的骑士们会大喊,“大军行,速退避,若有违,杀无赦!”,自此,遇到拦路的流民,就是一刀宰了。
所以这次,张松涛如此淡定的表现,也是因为见得太多了。他甚至连汇报都没给武定国提,因为这件事,真是见不得光。
然而,队伍继续前进,武定国的车架很快就来到了刚才发生拦路事件的现场,这个时候,拦路的老百姓,尸体已经躺在了路边上,而几个打扮邋遢的流民跪在这尸体边上,默默地哭泣着,也一边看着武定国的马车队伍前进。
其中一个女子,看到武定国的车架来了,立刻把手里的一块布展开来,上面用血写着“苍天无眼,草菅人命!”
这一幕,不少人看到了,尤其是那些卫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不识相的女子,当着武定国的面这么干,这不是在骂武定国吗?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就有两个带着刀的士兵,走上去,他们处理这种流民的方式非常简单,送他们一家人去下面团聚就可以了……
欧小姐看着提着刀过来的士兵,也只剩下等死的默默哭泣了。她刚才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让大黄去冒险。回想起大黄这一路来,对自己的照顾,心里就莫名的心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大黄把自己的那最后一口驴肉都留给了自己,明明自己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却还骗自己,说找到了老鼠肉,吃饱了。可是那咕咕叫的肚子,明显在抗议呢。
就在刚才,他们这几个从平山县逃出来的人,好不容易等来了大军的队伍,已经是断了粮的他们,立刻激动了起来。有救了!有救了!听说武定国是一位对老百姓非常好的大官,他一定会救他们的。
然而,大军的警告声他们也听见了,欧小姐有点担心,可是大黄执意要去试试。这或许是让欧小姐活下去的最后办法了。然而现实非常残酷,大黄出现之后,迎来的却是士兵们的雪亮一刀。当看到大黄倒在了血泊里面,欧小姐才发现,她心里的希望崩塌了。
或许是最后一丝的执念,她做出了要痛骂武定国一番的举动。看着越来越近的士兵,还有他们手里那雪亮的战刀。
“大黄,来生再见了,我一定做你的妻子……”
欧小姐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