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翎脸色僵住,他自认为没什么错,能过来给江芸娘道歉,已经是他放低身段。
现在要他负荆请罪?
张氏面色也很难看,“秋月,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谁家夫妇没有争吵,不过是磕磕绊绊几句,就要如此为难,真是好大的架子!若是传出去,就不怕别人说你们江家欺人吗?”
这一次,宋清柏也觉得江芸娘太过了,他与张氏是长辈,这已经是张氏第二次上门了,江芸娘却如此蹬鼻子上脸,要是文翎今天真的跪着进去,他们宋家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大太太这会不对,从二奶奶进宋家起,受到的委屈可不止一件。”秋月早就想好好出口恶气,今日主子让她来拦门,就要好好说道一二,“从新婚夜二爷与人偷情,又到后来宠妾灭妻,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太太全都忘记了吗?”
“你这死丫头,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张氏怕被人听到,忙左右转头去看。
在街道上的人听不到秋月的话,但江家的门房小斯,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偷情?
什么宠妾灭妻?
外边人只知道宋文翎纳江白柔为妾侍,却不知道偷情的事。
秋月是主子给足了底气,面对大太太的厉声,她一点也不虚,“大太太也知道不是说话的地方,那您怎么还在这里耽搁呢?”
张氏:“我......”
她回答不上来了,总不能真的让儿子负荆请罪吧?
宋清柏清咳一声,“秋月姑娘,你家主子和文翎还是夫妻,我们诚心上门,你们却拦着不肯进,这事就算闹起来,你家主子的脸面也不好看的。倒不如先让我们进去,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进了江府,外边的人就看不到了。
秋月却道,“二奶奶说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在宋家的日子度日如年,谁家的主子一直守活寡?”
守活寡三个字,再次让边上人感到震惊。
宋清柏的面色极其难看,张氏更是涨红了脸。
看宋家人如此,秋月心下大爽,“大老爷若是觉得气愤,大可以回去,二奶奶总不会在娘家住一辈子。正好二爷马上要参加殿试,你们应该多为二爷操心一二。”
说到殿试的事,正好说到宋清柏等人的痛处。
若不是为了宋文翎的名声,宋清柏才不会到江家来。
宋文翎深吸一口气,“父亲母亲,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要说什么,尽管说去。殿试考的是才学,我只要自个儿厉害就行。”
“你不懂。”宋清柏是过来人,“官场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好些人会读书,却不会做官,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若你殿试名次一般,别人还注意不到你。但你获得一甲,自然备受瞩目,到时候有嫉妒的人参你一本,你觉得皇上会护着一个新科进士吗?”
在官场上打拼多年,宋清柏十分吃力才有现在的五品官职,却是怎么也升不上去。他自己的本事,他心中清楚,就指望儿子能扬眉吐气。
而且老爷子因为江白柔的事,已经对文翎失望,若是殿试再失败,宋家真要归二房所有。
宋清柏算着为数不多的日子,下定决心道,“秋月姑娘,文翎可以负荆请罪。但他马上是要参加殿试的人,若是让他从门口跪到前厅,怕是十天半月下不来床。倒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到前厅再说?”
主子早就交代过秋月,她点了点头,让人把荆条绑在宋二爷身上。
每一根荆条都带着利刺,刚碰到宋文翎的背,宋文翎便痛得直皱眉。
张氏心疼道,“老爷,真的要这样吗?”
“不然呢?你想看文翎因为这些内宅的事,毁了一辈子的前程吗?”宋清柏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一味宠着他,才有今日的祸事!”
说来说去,宋清柏都很后悔没多生几个儿子,若是有的选择,他今日也不会抛下脸面来江家求情。
张氏自然在意儿子的前程,但看到儿子疼得额头出汗,手帕攥得紧紧的,心想等儿子功成名就,一定要让江芸娘这个贱人生不如死。
一行人到了前厅,宋文翎疼得头皮发麻,却不见江家人。
秋月道:“二奶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便没在这里等,还请二爷跪在这里,奴婢这就去请二奶奶和太太。”
“还要跪?”宋文翎问。
“二爷不想跪的话,回去也可以。但二奶奶说了,等她过来,必须要看到二爷跪着,才能显出二爷的诚心。”秋月说完就走了。
见到主子时,秋月畅快地说了方才的事,“您是没瞧见,二爷那张脸黑得像什么一样。为了求您原谅,二爷他们是什么都愿意做。”
江芸娘玩着手中的穗子,并不着急过去,“殿试在即,大房都等着宋文翎高中后挽回老爷子的心,自然什么都愿意。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会来江家求我。”
卢氏叹气道,“即使如此,他们不是真心悔过,你就这么回到宋家,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不舍得女儿回去,老爷却不肯让女儿和离。
卢氏日夜操心,恨不得自己去替女儿要和离书,但她这样做就不合规矩,反而给宋家送去把柄。
贺氏却不想事情闹太大,“母亲何必说这种杞人忧天的话,妹妹到底是宋家的二奶奶,他们宋家总是要面子的。既然他们愿意来道歉,就顺着台阶回去吧,免得闹得难看。娘家到底是娘家,帮不了一辈子,妹妹,你说是吧?”
贺氏有自己的私心,对江芸娘这个小姑子又没什么感情,既然事情能解决,那就别纠缠了。至于江芸娘回宋家过什么日子,她并不关心。
卢氏知道儿媳是个靠不住的,听到这话不太开心,正要开口训斥时,被女儿抢了先。
“我知道嫂嫂的顾虑,但这事是宋家不占理,嫂嫂倒也不必那么怕事。若是他日侄女也这么回娘家时,嫂嫂还能那么淡定自若,那真是有气度。”江芸娘放下手中的穗子,时间差不多了,“母亲与我过去就好,嫂嫂怕麻烦,就别过去了。”
回娘家的这几日,尽管贺氏常有冷脸,但江芸娘都忍让了。今儿贺氏还是这个态度,让她彻底看清贺氏,她又不是泥捏的,况且江家也是她的家,总是要拿出点架子来,不然贺氏总以为她好欺负。
贺氏咬牙顿住,她作为娘家大嫂,若是这个时候不出面,日后是要被人说的。尽管江芸娘说不用她出面,她只能硬着头皮道,“瞧你说的,我是你亲嫂嫂,你受了委屈,我肯定要帮你说话。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希望你能好,往后还是要在宋家生活,闹太难看并不好。”
江芸娘没接这话,既然贺氏要同行,那就一起吧。
等出了院子,看到等在门口的大哥,江芸娘心里才有些暖意。谁是真情假意,她还是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