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逸笑眯眯地走上讲台,将讲义丢在讲台上,看向下方第一排并肩而坐的陈明煜和李灵甫,笑道:“你俩这么快就勾肩搭背了?江东集团是和关中集团结盟了么?那世家子可要当心被前后夹击啊。”
新科进士中,世家子二百三十多人,江东士子一百六十多人,关中士子四十多人,加起来就占了快八成了。却听姜云逸又道:
“李灵甫,集中学习后即刻赶赴广陵,参赞广陵工业事。”
听到姜云逸这般指派,李灵甫神色罕见地一僵,但还是赶紧起身躬身领命。
反应快的新科进士已经倒吸一口凉气,广陵乃朝廷遏制江东北上之战略重地,把李灵甫派过去摆明了逼他与江东集团对抗。
“陈明煜,集中学习后即刻赶赴上谷郡涿鹿县任县丞。”
紧接着,姜云逸又给陈明煜也指派了差事。新科进士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上谷本就是苦寒之地,更是国战前线要地,把个新科进士丢过去,太残忍了吧?
陈明煜深吸一口气,面色微微发白,但还是赶紧起身领命。
新科进士们大多神色不太自然,状元榜眼都被这样发落了,他们能有好结果么?
陈明煜和李灵甫同时低头相视苦笑,早就料到明相会狠狠考验他们,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再没有名列前茅的欣喜和自得,只剩下对前程的浓浓担忧。
他们二人虽然是各自地区新科进士中的佼佼者,但其他人便认了么?尤其是江东,可是号称江东五杰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打击了刚刚开始萌芽的结党态势,还迅速点燃了江东集团新科进士内部的首领之争。
“姬十三,你头最大,便来做这甲一甲二班的班长,过来把这些讲义发下去,一人一份。”
姜云逸如同使唤杂役一般,一声吩咐。姬十三唇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上讲台,从姜云逸手中接过讲义,赶紧去发了下去。
新科进士们各个神色诡异,虽说十三皇子颜面尽失,但这般使唤皇子是不是不妥?
少顷,新科进士们拿到讲义,立刻聚精会神地看向手中的讲义,这家伙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本事却是极了不得的。
“虞世学,集中学习结束后,去相府宣教司报道。”
姜云逸忽然又点了一个人,新科进士们当即惊愕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一下,旋即目光便聚焦在第二排靠墙坐着的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身上。
虞世学坐在位置上愣了一下,才赶紧起身,恭敬作揖:“学,学生谢过明相提携。”
见姜云逸微微颔首,虞世学才坐回去,心中激动难以自抑。明相竟然专门点了我?还是最好的去处?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其余新科进士皆是神色复杂地看向那道稍显寒酸的身影,羡慕嫉妒恨油然而生,旋即一个个昂首挺胸,目光热切地看向明相,显然也盼着能被明相翻牌子。
姜云逸才不理会众人心情,肃然立于讲台上,语速和缓、铿锵有力地道:“天下万事纷繁复杂,治国理政千头万绪,为政者该从何处入手,自古以来便是最大难题。如同科举一般,只要破题破得好,施政自然事半功倍。”
听到明相开始授课,不再翻牌子,热切期盼的新科进士们皆是大失所望。
“那治国理政这篇天下第一等的大文章该从何处破题呢?本公以为,在复杂的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有许多的矛盾存在,其中必有一种是主要的矛盾,由于它的存在和发展规定或影响着其他矛盾的存在和发展。
照此理,为政者应准确从这千头万绪的诸多矛盾中准确把握住最主要的那个矛盾进行施政。”
讲到这里,姜云逸停顿了一下。
寥寥数语,便令堂中众人神色各异,大部分还未理解,少部分若有所思,这便是天赋之差异。
“先生,当今天下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姬十三见缝插针地提问,姜云逸瞪了这个好奇宝宝一眼,接着道:“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田亩分配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矛盾。大多百姓有饭吃,天下便太平。许多人没得饭吃,社稷便要动摇,如是而已。”
讲到这里,众人尽皆恍然,人尽皆知田政紧要,但从抓主要矛盾的视野来看待,仍觉耳目一新。对这个主要矛盾的新奇概念也有了初步认知。
“先生,旁的便不重要么?”
姬十三再次发问,今上登基三十年,却并未在田政上着太多力。若是田政是第一等要务,岂不是说今上使错了力?
“先帝主理田政二十载,已是大大缓和了这个主要矛盾。是以今上登基以来,才能腾出手聚焦第二个主要矛盾:用人。自古以降,举凡能使贤才得其所用,便算治世。
举荐制在初时也是创举,但后来逐渐朽坏。科举制现世算是创举,可若是不用心维护,一样也会崩坏。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如是而已。”
听到这位科举制的创造者竟也说科举会崩坏,新科进士们皆是稍稍有些吃惊。
“再次之,便是财货。自古以来,大趋势便是天下财货日丰,但丰的速度时缓时快。快时便民用足,缓时便民用枯。
朝廷有财,才能办大事;民间有货,百姓方能日用足。朝廷愈贫,则愈无法作为;朝廷愈无法作为,则民用日枯;民用日枯,则朝廷愈贫。善循者昌,恶循者亡,如是而已。”
听完这三点,一些新科进士恍然大悟,治国理政竟能被剖析得如此清晰透彻,简洁明了。
“先生,这矛盾可是阴阳?”
姬十三忽地发出了疑问,姜云逸微笑着解释道:“有所区别,你可以细细体悟。”
反正本公是没工夫去钻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