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姜云逸大步走出御书房,身后传来阵阵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
皇帝快撑不住了,有些事必须加速推进才行。是以做了诸多不合常理之事,皇帝看在眼里,怎能不生出非分之想?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明相,陛下不容易,三十年没有享乐过一日,还得劳烦您多哄着些个。”
大长秋赵博文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去伺候皇帝,却绕到前面来寻他说情。
姜云逸叹了口气:“我若没有,拿什么来哄?”
赵博文无奈苦笑,刚准备行礼离去,却听姜云逸又道:
“劳烦公公,宫里也盖些大棚,问问太医陛下适宜吃什么,便种些什么。若是天太冷,便生上炭火保暖。”
赵博文深施一礼,便匆匆回去伺候主子了。
作为皇犬,若是皇帝没了,那就是丧家之犬,人人喊打,他自己也是心中凄惶。
姜云逸同样心情沉重。
若是皇帝能扶他三年五载,有些事何须如此操切?也能办成几件真正的大事,应对未来的风雨飘摇也能从容许多,或者根本不会有什么风雨飘摇。
姜云逸登上马车,在五百禁卫的拱卫下返回不远处的内阁。
“行文洛都各府寺及翰林院,要求上书阐述永兴三十年主要功绩。
报纸、宣教司要全面配合,重点突出此次北伐的历史性突破。”
韩天养眼皮抖了抖,明相如此刚强之人竟也要行阿谀奉承之事?区别只在于要拉着满朝公卿一起哄皇帝开心...
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可就臭了。
行吧,明相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的样子。
“派个可靠的人入蜀,去问问李云中,如果朝廷以相位聘之,他可愿排除万难北上?便是暂时不愿,也请他务必稳定蜀中局势。”
韩天养拿笔的手都抖了抖,没敢落在纸面上,只能记在心里。并默哀了一息,这架势,祖父肯定入不了阁了。
他心中也有了更多明悟。
如果江东事态处置得当,朝廷大势既成,李云中说不定真会来。如果局面不如人意,李云中便是不肯来,不搞事情的顺水人情一定得卖,不然就是断了所有后路。
巴蜀与江东有所不同,江东近半精华集于吴郡,而巴蜀八成精华集于蜀郡,更关键的是蜀郡守李云中也出身蜀郡,而皇帝竟然同意了,足见此人非比寻常。
“通知马景明,如果脱得开身,便尽速返洛主持天下水网规划。”
这个可以落在纸上,记好之后,却听明相又道:“有人去北海探矿么?”
如果没人信,他就得招募人手去探,朝廷现在穷疯了,他也顾不上隐藏了。
韩天养道:“都去了。”
这次终于轮到姜云逸错愕了:“都去了?”
韩天养谨慎地道:“明相说有,那便是有。昨日那十三位地师争先恐后地去了。”
四百石的官位啊,江湖地师,十辈子能摊上一回么?
……
午后,潜龙卫。
少府卿文仲谋的马车停在潜龙巷口,虽然这个地方臣子不适合来访,但身为皇帝亲信,偶尔来一次还是可以的。
“这就坐不住了?”
黄玉一见面就怼了一句,文仲谋却顾不上他的调侃,面色一沉:“他凭什么就敢断人前程?”
黄玉见好就收,赶紧宽慰道:“人家只是反对公侯入阁,可没反对你。”
文仲谋神色稍霁道:“他到底举荐的谁?”
黄玉只是摊摊手,并无言语。今日御书房的事,肯定是不能泄露的。
文仲谋却是会意:“都这份儿上了,他竟还惦记江东的人能来?”
黄玉意味深长地解释道:“只有江东来人,事态才算彻底平息不是么?”
杀掉乱臣贼子,剩下的也得安抚好,拿出相位便是最大诚意。
文仲谋闷闷地道:“也就是说,得江东不肯来人,才能轮到我?”
黄玉摇头道:“不不不,你这样想从根儿上就错了。你得想法子叫陛下钦点才行。”
不然江东的人不来,也轮不到你...
文仲谋脑门儿青筋暴涨,强忍着心灵遭受的巨大伤害,闷闷地道:“计将安出?”
黄玉淡然道:“最省事的法子你也是知晓的。”
去拜太子的码头,就是终南捷径。
文仲谋脸一黑,怒道:“姓黄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黄玉却摆弄着指甲,老神在在地道:“老子又不想当相国,无欲无求,自然从心所欲。你既有所求,委屈一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文仲谋差点气结,却听黄玉道:“你得拿出叫人信服的东西来,才能堂堂正正入阁,陛下肯定也乐见一位有实力的相国入阁。”
既然都是实力不够的,当然要通盘政治考量。而考量的结论,姜云逸已经说服了皇帝。
文仲谋愈发烦闷不已,问道:“说重点!”
黄玉也没好气地道:“你想啥呢?入阁为相,那是我能帮你的么?最多公推的时候,我带头举荐你便是。”
文仲谋被噎了一下,虽然黄玉的支持很重要,但没有皇帝点头,怎么可能入阁?
“那个公推分明就是婊子的牌坊,不然怎可能公推出江东的人入阁?”
黄玉面容一肃,沉声道:“朝廷现在不缺能话事的,公推自然是摆设。可大周六百年,朝堂上没有能一锤定音的时候也不在少数,这公推就是为了兜底用的。
若是公侯与你争,我不择手段帮你做掉他们也不是不行。但公侯已经全部出局,挡你路的不在洛都。
搅乱江东局面,再暗中坏掉旁的人选的事,你就能上。
只问你敢么?”
文仲谋哑口无言。
果真如此,皇帝会毫不迟疑砍了他们两个。
“既然眼下不似前周后期那等恶劣局面,入阁当然要走明路。你来问我一个阴暗之人如何走明路,不是问道于盲么?”
文仲谋被说得心烦意乱,闷闷地道:“我这少府都快没了,不往前走又能如何?”
黄玉却是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文仲谋见他不肯接茬反倒想端茶送客,却不肯走,只能换个话题道:“你也看到了,陛下不在时,他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当着陛下的面都敢羞辱公卿,陛下都不曾这般无理,他真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