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泰山郡的家书准备好了么?”
顾宁远赶紧躬身,大声道:“殿下,已经备妥,泰山郡各县总计回信七百六十七封!”
不足四成回信,但已经够邮政总公司喝一壶的了。
两名身强力壮的邮递员抬着一口箱子进来,放在太子旁边,恭敬行礼后便快步退下,只这点小活就叫他们心虚气短、腿脚发软,那可是太子呀,这辈子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太子吧?
箱子里数百封书信码放得整整齐齐,按照县域分得清清楚楚。
姬十三俯身抓起第一封信,扫了一眼写得歪歪扭扭的信封落款,大声道:
“奉高李大棒槌!”
士卒们闹哄了一阵,一名五大三粗的黑汉子被推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挠着头,这李大棒槌还是个什长。
姬十三拆出信来,念道:“死鬼,你再不回,老娘便改嫁!俩儿子也跟人姓!”
哈哈哈哈!
李大棒槌百感交集,又是羞臊,又是激动,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眼圈都红了。
姬十三也唇角抽搐,没想到第一封信就如此劲爆。
姬十三将书信递给贴身亲卫,使之交给李大棒槌,自己则俯身又拿起第二封信。
“牟县牟二黑子!”
很快,又一个黑瘦汉子被推了出来,弯腰行礼后,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姬十三拆开信来,念道:“黑咋,听说又打仗了?能活着就很好了,别跟你那死鬼老爹一样一去不回。
当兵要好好听上官的话,这样上官才能多发钱给你,以后回家还能娶个媳妇。
黑咋,娘想你了,你啥时候回来呀?”
“呜呜呜!娘,孩儿不孝!”
牟二黑子嚎啕大哭,被旁边战友扶住这才没跪倒在地。
姬十三也是心情复杂,亲自上前,将信递给牟二黑子,还拍拍对方肩膀,道:
“你们的难处,孤都记下了!”
姬十三每县都挑了两三封信念来,场面愈发催人泪下。
“拿本营军功簿来!”
太子一声令下,李温良早有准备,立刻有司马台的人奉上军功簿,这是大将军姜久烈裁定、皇帝御批的。
姬十三当然不可能去为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翻案,只是故意越过了军功簿最前方的校尉、司马和军侯,点名道:
“刘二虎!”
“到!”
“吴奇怪!”
“到!”
“张满囤!”
“有!”
姬十三一口气点了十七人,都是军功簿上有名有姓的队正和什长,吩咐道:
“你们七个,来年正月十六,到皇家军事学院报到,进修两月,结业后晋升一级。”
我不对功劳簿进行质疑,但可以挑选我属意的人进行拔擢,这是太子独有的特权,没有人敢说什么。
这当然不可能是姬十三自己的独断专行,幕后是李温良等人的大量准备工作。
作为将门长子,李温良和他那个弟弟大不同,性子沉稳,也是知兵的,仅从功劳簿上就能看出许多端倪,从中物色几个真正勇夫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被点名的十七人皆是一脸激动之色,跪地大礼宣誓效忠自是题中应有之意。
以后,他们都是太子的人,太子就是他们的后台。
没被点到名的中下级军官皆是神色颓然,甚至有些怨气。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雨露均沾那就等于没有恩典。
乐文谦也是神色黯然,但他已经四十一岁了,上面的校尉、军司马,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空出一个都有大把的人打破头来争,哪里轮得到他这种没有后台的人上位?
一般来说,非将门出身的士卒,做到队正就是极限,他能做到军侯,主要是有两次从龙之功。
可现在,那十七位被太子亲自拔擢的军官显然是有机会跃龙门的,只绝对不容易便是。
拔擢完中下层优秀军官,姬十三又大声道:
“将士们,这仗是你们打赢的,这牛羊,也是你们争回来的,虽然朝廷给了钱,但众位将士吃顿大肉总还是应得的。
按人头算,十人一头羊,百人再发一头牛、一坛好酒,酒只能意思意思,但肉,一定要人人都能吃顿饱的!”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人带头,自是一片山呼海啸、千恩万谢。
姬十三心绪复杂地奔赴下一处军营,士卒们则迫不及待围住了邮政的人。
邮政的几名文书按照县域一封一封的念家书,听到自家书信的士卒都喜极而泣,没有收到的虽有失望,但跟着这样的气氛也没有太过空落。
虽处处都不圆满,但处处都是人情,士卒的情绪都被点燃了。
只要来年饷银真能发放到人头,朝廷和太子的信誉便算是初步立起来了。
亲手拔擢的中下及军官也一定是要跟着太子走的。
基层军官和普通士卒都被带走了,剩下就是高级将校自我尴尬了。
姬十三不是不想封官许愿再拉拢几位实权将校,只是姜云逸不同意。
给底层将士把饷银发放到位,给基层军官打开晋升通道,这都是善政良治,是既收买人心又稳固制度的好事。
但给高级将校封官许愿,那就还是走回原来的老路。
高级将校当然很重要,但不能为了他们败坏整个大局。
“末将黄文彪罪该万死!”
姬十三准备离开这处营地时,营校尉和司马这才姗姗来迟,看起来都是面红耳赤,显然是宿醉未醒的样子。
姬十三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摆摆手:“两位本也没有违反规矩,孤也不曾提前招呼,不知者不罪,孤绝不会因此怪罪便是。”
说完,姬十三打马越众而出,禁卫们赶紧快步跟上。
校尉与司马皆是面色发白,太子说不怪罪,当然不会怪罪。但你还能指望以后有什么前程么?
李镇元稍稍落后几步,吩咐道:“黄文彪,去平原营,刘京虎,去清河营。”
吩咐完毕,老爷子便缓步去跟太子的进度。
校尉与司马躬身领命,却是面如死灰,二人虽说是平调,但相当于强行斩断了他们经营许久的根基。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洛禁军很快就进行了一场大规模调动,所有高级将校都被弄到不熟悉的地方,只有几位最顶级的大将才能带着少量亲兵赴任。校尉司马更是直接孤身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