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这朝廷一定要和谐,才能行善政。天天忙着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只会坏事,根本成不了事。”
张自在见上一句没人理他,仍旧不依不饶又补了一句。
“是这么个理儿。”
“有理”
见众人都微微颔首,还有人附和了一句,张自在这才作罢,端起酒樽,道:
“哥儿几个,这第二杯,祝愿朝政越来越澄明,天下越来越繁盛!”
这不仅是场面话,也真切干系所有人的前程。
只有姜云逸继续执政,才能真的越来越好,他们也才能跟着鸡犬升天,不然光熬资历就能磨掉他们所有的棱角,且大概率没有机会走到高位。
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的叔父辈儿还在中层官员位置上熬资历、等机会呢。
卫无缺他爹还在六百石位置上不尴不尬地待着,对他这个亲儿子那是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文子明他爹也是,入不了阁,一直郁郁寡欢,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毕竟他爹还不到五十,至少还能干十来年呢。
张自在忽然看向庞先知,问道:“先知,海总和运河这四百五十万万,大致能省下多少钱?”
庞先知无奈地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合计不可能有剩,肯定要叫出钱的人心服口服,不能叫人家挑出毛病来。”
卫无惊不着痕迹地看了文子明一眼,却见文子明闷头喝茶,一声不吭,当即止住了表达的欲望。
这四百五十万万都要通过央行流转,这要不搞出点事情来,就不叫明相了。
他心中微微叹息,这位同僚真的是人狠话不多的主儿。
庞先知别看年纪小,城府也是极深。如今各大钱庄都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作为商家在朝堂的代表,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有些话,便都是自己人,也不好当众乱嚼舌头。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哥儿几个帮着参谋参谋。”
张自在忽然抛出一个悬念,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见这老小子站起身,撸起袖子,大大咧咧地道:“常言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咱们这些人,要自力更生,才能更有底气不是?
所以,我提议,咱们合伙成立一家公司,就先干倒买倒卖的营生。长安、无病他们从江东淮南办货,咱们从洛都办货,等年底运河一通,一马当先开始跑商。
肯定能抢到头汤。怎么样?”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的诧异,有的心动,有的漠不关心。
赵东林意味深长地道:“你这是撺掇咱也自立门户呀?”
一针见血道破其中用意。
张自在本来也没隐藏,当即笑道:“不然你以为咱们可以两头讨好么?”
赵东林微微一滞,轻哼一声,神色阴晴不定起来。
内阁成立后,他便进了监察司,但那里仍旧是他祖父的地盘。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韩天养,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吃着菜,并未支持或反对,不由问道:
“天养兄以为如何?”
韩天养也不是喜欢废话的,被问到身上,才道:“挺好。”
赵东林被狠狠噎了一下,这就真的自立门户了?
不待其他人答复,张自在又补充道:“钱不够的,找我借也行。但我给大家推荐一个人,保证不额外欠大人情。”
这明显是说给孙山和虞世学听的,因为孙山一脸纠结,而虞世学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算不当面拒绝,大概回头也会当做没有这回事。
张自在见没人追问哪位大善人的钱这么好借,不由自讨没趣,道:“我有一位表兄,无官无职,从不掺和朝政,在洛都做点酿酒的小生意。
多了没有,拆借一点小钱还是没问题的。并且他也不需要求人做什么。”
众人都不是笨的,差不多都反应过来了,不由神色怪异。
但一寻思,好像是很不错的样子。
孙山苦笑不已,前天还去拜年来着。他下意识看向虞世学,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劝道:
“一起去啊?我一个人不好意思。”
虞世学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我就不掺和了。”
孙山愕然了一下,压低声音劝道:“是人就得吃饭喝水,公私分清楚就是了。难道你不想把老家的老婆孩子接过来团聚?”
虞世学默然。
不太说话的卫无缺也忽然转头道:“当初无病卡着小舅子不给谋差事,闹得家宅不宁,连明相都知道了。
明相说,家里人要管好,也要照顾好。重要的是别让他们仗势作恶。”
张自在也阴阳怪气地道:“我脑袋上要顶个国公爵位,住着二百亩的大宅,我也有底气清高!”
庞先知也劝道:“少借一点,按运河债一样算利钱便是。”
虞世学见这么多人都开口相劝,赶紧打住道:“多谢各位好意。”
张自在这才道:“要是以后觉得不对路,再分道扬镳便是,谁还能和谁好一辈子么?”
这话实在,却不吉祥,正常人不会说这话。
张自在接着道:“司棣兖州地界船厂的订单不知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上月我亲自出马,才订了四艘百料货船,来年六月交货。
大头还要叫无病和长安从南边操持。”
众人闻言诧异不已,倒是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消息,看来方方面面都对运河信心十足啊?
“哥儿几个,这第三杯,祝愿咱们都能心无旁骛,跟着明相奋发有为!”
“干杯!”
一桩大事定下,只赵东林还在犹豫,再也没了刚来时的从容写意。
张自在心中暗笑,这老小子,以为明相这条船,是那么好上的么?
尤其是世家子,不和旧的利益关系切割清楚,怎么可能立得住?
卫无缺也心情不太好,要自立门户,他祖父那一关就不好过。
庞先知忽然站起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叠请柬,逐一发给众人,道:
“正月十八,那个成亲,请大家捧捧场。”
见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扔出这么大的事,众人都是颇为意外,旋即嘻嘻哈哈调笑起来。
“这是哪家的小姐呀?”
孙山笑着接过话茬道:“我三堂叔家的外堂妹。”
“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就把咱内阁的独苗给拐自己家去了?”
姜云逸成亲后,整个内阁,就只庞先知一人尚未成亲。